蠢人溪木屋的大寝室里,芬兰当局在一张大桌子上安排了一顿豪华晚宴:原木桌子上覆盖了一张白色大桌布,并且布满了从赫尔辛基运来的精致菜肴。桌子的四周还放置了超过二十人的座位。在这些佳肴美馔的中央,以及每一个水果盘之间,都插上了每一位军事代表的国旗。外交部官员坐在大桌子的一端,而一位上将则坐在另外一端。

猎熊的凶手们则先回房更衣,然后进到贵宾席来准备用餐。大家先开始取用烟熏鱼片小吐司。瓦塔南注意到上将的旁边还有两个空位,便擅自在其中一个座位坐下,因为他饿了。

外交部官员瞪了瓦塔南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那位挂着军阶,坐在瓦塔南旁边的上将,以军人的礼节向他问候。

晚宴备有玫瑰红酒和白酒,瓦塔南选了前一种。在前菜之后,接着上的是一道以罐头虾为汤底料的浓汤,带有淡淡的颜色,味道还不错。

大家在餐桌上对于日间所发生的事件津津有味地讨论着,而瑞典女士和美国女士则必须对日间猎熊行动连珠炮似的相关问题一一回答。她们诉说着自身的体验,特别是瑞典女士,而听众们则为瑞典女士的经历以及勇气倒抽了一口凉气,每个人都为她绝处逢生的遭遇感到不可思议。瑞典女士也提到了几乎已经被她忘却的野兔。于是有人匆匆跑去找寻野兔,并将它交给瑞典女士。瑞典女士接过野兔后,将它放在桌巾上,并开始抚摸起它。

“我发誓,绝对不和这只有勇气又惹人怜爱的小动物分开!我确信要是它当时不在我怀里,我一定早就被黑熊杀死了。”

上将询问瓦塔南,野兔是否确实属于他所有。瓦塔南表示确实如此,而且他毫无意愿把野兔像个吉祥物一般地让给瑞典女士。

“目前看来,要拿回野兔实在困难重重。”上将低声说着。

瑞典女士给了野兔几片莴苣叶子,野兔津津有味地啃食起来,看起来真像是个活生生的剁菜机器。餐桌上传来此起彼落的惊呼声:野兔和各个参加猎熊的主角们一起分享着餐点!同桌用餐的人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

在喧闹之中,野兔受到了惊吓。它排放了一连串的兔子粪蛋儿,粪蛋儿在桌巾上滚动着,有几颗甚至掉进了瑞典女士的浓汤里头。野兔一面在餐桌上蹦跳着,一面还闪避着瑞典女士,甚至打翻了蜡烛,同时在食物之间遗留下因为惊吓而排放的粪蛋儿。

围绕在餐桌四周的宾客们纷纷急速站起来,只剩下上将和瓦塔南仍坐着。当上将看见野兔在餐桌上朝自己蹦跳过来时,便端起自己的汤盘放到大腿上。

瓦塔南迅速拎起野兔的耳朵,把它放到了地面上。这只可怜的小家伙立刻躲到了角落里去。宾客们重新就坐,室内笼罩着一片静默。

瑞典女士看起来似乎仍十分激动。她用左手拨弄着莴苣叶,仿佛是在挥动着餐巾似的,并且小口喝了几汤匙的浓汤,随后才瞥见浓汤表面漂浮着野兔粪蛋儿。她的心情再次激动起来,但仍先固定住汤盘,然后开始动作轻柔地用汤匙将兔子粪蛋儿拨到汤盘边缘,就像有的人会将豆子汤里面的胡椒粒挑拣出来一样。将所有粪蛋儿挑出后,她紧张地嗅闻着浓汤,接着迟疑地将汤匙放进汤盘里,又突然将汤匙放在桌巾上。紧接着她用生菜叶擦拭嘴巴,尴尬地说:

“我真是蠢……我可以换另外一盘浓汤吗?”服务人员于是换掉了瑞典女士的汤盘,并且小心翼翼地捡拾起兔子粪蛋儿,然后在餐桌上铺上一张干净的桌巾。在整理期间,服务人员为每位宾客送上了一杯苦艾酒。

晚餐继续进行,大家不再谈论狩猎的事。瑞典女士没有碰触新换上的浓汤,她只是放好汤盘,然后不时和坐在两侧的其他宾客聊些没有什么意义的话题。晚宴终于进行到了主菜——是野兔肉,真是太巧了!

菜肴是很美味可口,但几乎没有人继续取用,场面实在太过尴尬。于是很快就上了甜点云莓鲜奶油,随后大家便起身,让服务人员更换桌巾。接着咖啡、利口酒和干邑酒也轮番送至宾客面前。直到这时,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从木屋的窗户,可以看见士兵们滑着雪橇来来去去,一辆辆吉普车在暮色里轰轰低鸣。宾客们不是太有兴趣地看着窗外,感觉就像是在盯着电视屏幕,屏幕里上演着无聊的节目。整个画面逐渐黯淡,直到变成一片漆黑,只剩下各种声音还能听得见:在树林里滑着雪的士兵们的喊声响彻云霄,空包弹的沉闷爆炸声以及车辆所发出的阵阵声响传进了蠢人溪木屋里,为在屋内轻松交谈的重要嘉宾们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