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澄澈而清明, 走廊里骤然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便是敲门声,秦文重试探着问:“王爷在吗?”

楚倦眼眸低垂, 不出意外的看见温暮归的眼睛,那是一双湿润的眼, 像是呼吸不过来, 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仰头看着他。

楚倦勾了一下嘴角,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更恶劣一些,他将手掌压在温暮归柔软的发丝上。

于是他开口道:“进。”

秦文重进来就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他是个人精,在官场上混熟了什么东西没见过,也只是笑道:“那几个从定西过来的小子非要见见常胜将军,敬您一杯, 在酒楼里摆了宴席, 大着胆子让我过来做个说客, 看看您能不能赏光去一趟。”

楚倦在没遇见温暮归以前人生每一笔都是描着金边可以上史书的, 常胜将军, 战场战神,仰慕他的男男女女如过江之鲫。

楚倦漫不经心的翻了两页书卷,手上略一用力, 底下传来难以名说的声音, 楚倦垂眸冷冷看了一眼, 温暮归眼睫剧颤, 但那声音很快压下去。

秦文重再傻也知道是干什么了,抱臂啧啧称奇摇:“王爷您倒是好兴致,看来那几个小子今天是没那个运气了。”

换旁人这个语气肯定是不敢的, 秦文重多少带点亲旧关系,说这话倒显得亲近了。

他知情识趣,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听见背后的人道:“去楼下等我一刻。”

声音低沉,秦文重应过后便退了出去。

这意思就是去了,他到底是知道分寸轻重的,那一桌子年轻的将领都是新贵,若有能够结交之辈当然是好事。

楚倦说话的那一刻手中仍在用力,丝毫未曾管过温暮归是何感受,许久才放开手,房间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但嗓子约是哑了,连咳嗽声都是细弱的,像下一刻就会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夕阳已经到了最艳丽的时刻,温暮归一只手撑在地上,如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眉眼乃至整张脸都是潮湿泛红的,他一边咳嗽嘴角便一边咯出血丝,沾染了浅色儒衫的前襟。

楚倦恶劣到极点,拿他的脸当抹布还要嘲讽他:“这样就受不了了?以后会有更多——”

楚倦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狼狈,没有丝毫疼惜和照顾之意,准备起身那一刻温暮归仿佛受了惊动颤抖了一下,却只是更深的凑近,而后将那些肮污一点一点清理干净,再为楚倦系好腰带。

许是阳光太多灿烂的缘故,落在他长而密的眼睫,像是洒了一层金色的浅光。

楚倦离开时温暮归就跪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出去以后才慢慢的慢慢的,像是全身脱力一般躺倒在地。

他倒地的声音很轻,楚倦听见了,只是下楼的脚步微顿,而后目不斜视的离去。

地板是冰凉的,或许是连日大雨还有些潮湿,温暮归躺在地上极轻的吸气,嘴角的血丝依然挂在脸上,空气从鼻腔进入咽喉时疼的钻心,他就那样躺在地上,客栈膈应不太好,他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楚倦下楼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离开了他。

楚倦经过楼下时会想起他吗?

他突然很莫名的想,从前,楚倦也很喜欢这样欺负他,但每一次欺负完了都会把他抱在怀中上药,从不会这样把他一个人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