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马万川得以释放。。

酒井碰了一鼻子灰,不,应当说他一箭三雕之计,事倍功半,起初他的如意算盘是:一、除掉郑廷贵,以免吞贪郑廷贵古董财物的事情败露。二、嫁祸于马万川,置马万川于死地,解其心头之恨。三、伺机将马万川在吉林市的商号,归于自己名下。然而,机关算尽,事与愿违,郑廷贵除掉了,马万川也抓到宪兵队,接下来,发生的三件事,令他挠头,迫不得已草草收场。首先,明金娘以命救夫,很快,马家大院的老太太,撞死在日本人刺刀上,传遍整个吉林市,甚至新京商界及部分人士也有所闻,此举,足证明,马万川的清白。第二件,也就在明金娘惨死两天后,吉林市也是省城的商会,近百家商号的掌柜,联名出具保书,甘当马万川的保人,一致认为马万川品行端正,德高望重,不可能做出谋害亲家卑鄙龌龊之事。这是“隆”字号总官,老乔奔走游说,当然了,好多商号掌柜打心眼敬佩马万川,乐意相助。同时,“隆”字号也放出话,经营不下去了,要全部关门谢客。谁不知道马家的“隆”字号,占据着吉林市商界大半壁江山,一旦关闭,整个市面都将萧条下去,这个责任,传到新京,传到关东军司令部,不是酒井能担得起的。第三件,酒井有新京及关东军司令部的朋友,传过话来,说郑廷贵去长春朝圣,虽未见到执政溥仪,据说溥仪已闻听此事,不用说,郑廷贵在新京曾见过熙洽,试想,熙洽与他本来面和心不和,岂能守口如瓶?反之,熙洽听说吉林市商会具保一事,他还身兼着吉林省省长,打电话给酒井,旁敲侧击,提醒酒井,不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场。还说满洲国初建,人心稳定,市面繁荣,这不但是执政的愿望,也是关东军既定的方针……酒井本来就是个老牌的特务,现在堪称政客,一孰轻孰重,他岂能掂量不出来?

马万川回到荒凉的家中,在他看来,家中缺少了明金娘,就是个荒凉。他呆然地坐在空荡荡屋子里,到不是整个人精神垮了,而是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

马明玉跪伏在父亲膝前,哭述着。

徐兰香站在一边,泪水涟涟。

马万川嗓子沙哑,问女儿,明金娘是怎么发葬的,还有女儿的公公郑廷贵。

马明玉说,母亲停放七天,见父亲还未有音信,她只好将母亲送至城外,马家坟地,入土为安。她说没有张扬,没有讲究排场,但自发送殡的人很多,亲朋好友自除外,多是些不相熟的人,她说,若没有徐兰香帮忙张罗,她恐怕早昏了头。

“孩子……”马万川冲徐兰香只喊出这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马明玉又说,公公的葬礼办得相当隆重,吉林市有头有脸的旗人,几乎都来了,郑廷贵是喜欢结交的人,朋友自然多,酒井也来了,在棺材前,装模作样三鞠躬,还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天知道,即便有泪,也是鳄鱼的眼泪。还有,郑家几辈人供奉康熙爷赐给的免死牌和那件带血的黄马褂,丈夫郑永清放入父亲的棺椁里,他说父亲地下有这两件至尊的传家宝陪伴,心里踏实……

马万川:“你公公一辈子喜欢抛头露面,死了,也该让他风光风光……”

马明玉放声痛哭说,公公离去,郑家原有生活秩序都乱了,母亲惨死,更让她悲痛欲绝,她说已无暇也无心思顾及郑家了,她说若不是念及父亲,还有两个亲生的骨肉,她真想随母亲而去……

马万川心如箭穿,听到这儿,他再刚强,也禁不住热泪盈眶,只是他努力不让泪水溢流出来罢了。

徐兰香搀扶起马明玉,用手巾给马明玉擦泪,低声叮嘱,老人风烛残年,所承受的打击更大,让马明玉控制下自己的情绪。

短暂叙说后,是短暂的沉默。

马万川:“永清呢?他咋样儿?”

徐兰香知道马万川一定会问起自己姑爷的,她没想到马万川会这么问,足见马万川已预想出姑爷的尴尬心境。

此刻,听到父亲的问话,马明玉心更揪成一团,她本不想对父亲隐瞒,但还是做了违心的回答:

“他……他病了……”

马万川是何等精明的人,他看出女儿难处,但绝不会点破:

“噢,病了?唉!遇到这么大事儿,他能不病吗!”

马明玉的泪又要落下:“他……他说过些天来看你。”

马万川:“看啥看,还是抓紧把病治好吧!”

“大爷儿,你老先上炕躺着静养一下吧!”徐兰香望着眼前可敬的老人,差点把爹字喊出口,是啊,她确实早已把马家大院当成自己的家,把马明金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爹娘,可是,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