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由远而近,先是零星,后如爆豆。

犬养从屋里跑出来,神情无名状地兴奋起来,他就怕没有声响,辨听一下,是双方对射,这说明计划成功了,义勇军上钩了。他狂叫着,命令日本兵立即上房上墙,做好战斗准备。他要把充满血腥的常家大院,变成血染的战场。

常大杠子始终被吊在房租下,因失血过多,天气寒冷,昏死过去,是枪声把他唤醒,他艰难的抬起头,冻得黑紫的脸膛,浮现出笑容,不是对生的渴望,而是盼望着义勇军消灭这些可恶至极的日本人。

犬养走到常大杠子面前,冷笑着:“我说过,会让你看到结局的。”

常大杠子尚能说话:“我也说过,黄泉路上无老少,你离死不远了。”

五六个骑兵和屯口哨兵,丢盔卸甲跑进大院,一个曹长跳下马,向犬养报告,说他们在探查的路上,碰见义勇军,仓促迎战,一路败逃,只剩下这几个人。犬养并没责怪,问义勇军有多少人,曹长说,最少也有几十人,是马队,火力猛,攻击力强,绝对是正规的部队。犬养粗略地算了一下,自己有近五十多人,据大院这个险地,手中又有人质,即便义勇军再强大,固守待援,应该没什么问题,他来到面向屯南的炮台,爬到上面,黑夜里,望远镜失效,只能用肉眼向外眺望。

屯上来兵,就是马明金的义勇军。

在山口处,审过特务,马明金立刻意识到,常家大院危在旦夕,想到常大叔是为了援助义勇军,引来灾祸,若不相救,那还是义勇军吗?但作为指挥员,不能莽撞行事,可是时间紧迫,又刻不容缓,他先劝住常富,稍加思忖,决定让几个战士把粮食运回山里,派出通讯兵,立即联络附近两个大队,接到命令,集中骑兵,赶赴天岗,他率领现有的骑兵,随常富,先行出发,长途奔袭,解救常家大院。

临近天岗,遇到日骑兵,稍一接触,击毙六七人,剩下的掉头逃窜。

马明金没有贸然发动攻击,一是顾及大院时常家人的安全,二是为防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在天岗日本守备队和吉林方向路口,埋伏下阻击点,而后在夜色的掩护下,抢占大院周围的制高点,伺机机发起进攻。

常家大院在屯南,与四周民房有宽阔的距离,显得很孤伶,常大杠子选址和建大院时,考虑到树大招风,怕遭到胡子洗劫,立足于防范,院子四个角落,建有四个炮台,所以造成现在的易守难攻。但是,这么多年,大院一直平安无事,胡子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都没有光顾大院,这是因为常大杠子广交朋友,与好多绺子的当家相处得不错。

常富对自己的家了如指掌,他向马明金介绍说,北面,也就是后院,墙又高又厚,还是双道门,两个炮台间距短,放上几支枪,交叉射击,很难接近。只有从南面,炸开院门,才能冲进去。他看见炮台里有亮光,这说明日本人已有准备。

枪声大作,战斗打响了,要是有钢炮,对准炮台和院门,三五发炮弹,随后骑兵冲上去,很快就能解决问题,只可惜,队伍出山来接粮食,携带的都是轻武器。

大院的东西炮台,各有一挺机枪,疯狂地扫射。还有不少日本兵,趴在高出院墙的房顶,居高临下,不停地射击。

若用骑兵冲锋,目标太大,即使接近大院,大门紧闭,进不去不说,反成了敌人的靶子。

分队长找来一张马爬犁,让三个战士趴在上面,每人携带捆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弹,隐在一个墙角处。

马明金亲自指挥着机枪阵地,所说的阵地,也不过三挺机枪,架在一个老百姓家的后窗台上,正对着大院。常富让这户人家躲藏出去,说过后补偿大洋,那人说,能把小日本赶出屯子,房子烧了他都认可。刚才义勇军试探性射击时,机枪没有搂火,意在摸清了敌人大院各高处的火力点,现在机枪已对准了喷着火舌亮光处,那是敌人的机枪。马明金大喊一声打。三挺机枪同时怒吼起来,敌人的火力顿时被压制下去了。

分队长不失时机的下达命令,马爬犁闪出来,向大院狂奔,转眼间到了院门前,就在马匹身中了数弹,摔倒之际,爬犁的惯性,又向前冲出有三米,三个战士跃起,把手中的集束手榴弹,奋力抛向院门,只听几声巨响,黑烟伴着火光,腾空而起。顷刻,院门被炸得支离破碎,轰然倒下,三个战士,一人当即牺牲,另两个也在往回奔跑时,负伤倒地。

大院洞开,透过燃烧的大门,隐约可见院内跑动的人影儿。

分队长刚欲率队冲锋,敌人的火力网又重新组成了,这时候上去,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无奈,只好爬过去几个的人,把受伤的两个战士拖回来。

大院内,犬养看着从炮台、房顶中弹后,接二连三滚落下来的日本兵,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甚为惊骇,尤其对方在没有重武器的情况下,竟把院门炸开,从这个战斗力看,他判断围攻大院的不是一般的义勇军。多夸他从吉林带来的一个小队,士兵经过严格训练,要是依赖天岗铁路守备队,大院恐怕早就失守了。

院门敞开着,外面子弹射进来,打在迎面房子的砖墙上,嗖嗖直响。

犬养催喊着日本兵,从后院扛来粮包,堆放在院门口,筑成临时掩体,又调来一挺机枪,建立一个新的火力点。

马明金和分队长,还有两个参谋,商量新的攻击办法,常富蹲在旁边,可怜巴巴地看着马明金,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着瞎掺和。距家门咫尺,不知家人如何,心中之焦急,可想而知。一个参谋看见不远处堆放劈好的木头半子,他想起火攻的办法,把干燥苞米秆、高粮秆和这些木头半子,分放在马爬犁上,点燃,冲向大院,后面跟着人,来到墙外,把刚燃起的木头半子,扔下院内,天干物燥,待院子燃起大火,敌人不攻自乱。马明金连连摇头说,万一院内的房子烧起来,成了一片火海,常家老老少少几十口子人,也难逃出来。这是一个险招儿,绝对不能用。分队长说,他带骑兵强攻,马明金不同意,说那样损失太大,并且未必能取胜。另一个参谋提出,可等另两个分队的骑兵,估计他们会携带小钢炮,到那时,稳操胜券,只是时间要拖后了,天亮,他们若能到达,已是神速了。

一个战士报告,说大院的炮台挑出灯笼和火把,还有喊声,提出暂时停火,要与义勇军长官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