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现在何处?” “在谢护院手中。”桂儿看向谢林。 谢林这才想起,“你说的可是那个叫善儿的孩子?” 桂儿听了连连点头,“正是他。” “可为何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个孩子完全不与你亲近。” 谢林将周舍擒获以后,也将周舍的妻子胡氏以及一个三四岁的孩童一起带走了,当时将几人都一起关在了卿云斋的厢房里。 “周舍是个禽兽,在我生下孩儿以后,便将孩子从我的身边抱走了,交给了其妻胡氏抚养,而我则一直在周舍身边为奴为婢的伺候他们。” “看来周舍并未善待于你?” “姑娘说的不错,奴婢得知夫人滑胎以后,心中忐忑。周舍见奴婢魂不守舍的,就问了奴婢是在为何事发愁。奴婢心中苦愁无处诉说,见周舍平日里对府中丫鬟也不错,索性将心中之事告诉了周舍。周舍便答应帮奴婢离开谢府。” “只是在你出了谢府以后,你并未离开云安城,而是跟了周舍。” “因为周舍告诉奴婢,苏姨娘正在让人四处打探奴婢的行踪,若是找到奴婢定会将奴婢灭口。而奴婢只要跟了他,他就会护奴婢周全,奴婢也就信了。只是这些年过的日子,还不如当初让苏姨娘直接杀了的好。” “这件事是苏姨娘指使你做的,我不会牵连到你,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带着你的孩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姑娘想让奴婢做什么?” “你只需将你方才说我的这番话在老夫人面前在复述一遍即可。” “就这么简单吗?” “就是这么简单,你可愿意?” “奴婢愿意,奴婢谢过姑娘救命之恩。”谢韶卿微微点头。 “云露,你带她先下去休息吧。” 等云露将桂儿带走,谢林也随即告辞了。 “姑娘,奴婢还有一事不明。” “说来听听。” “周舍为何要将桂儿留在身边?为何不直接将桂儿交给苏姨娘发落?”春芜百思不得其解。 “桂儿就是制衡苏姨娘的一枚棋子。” “苏姨娘要杀周舍那日,周舍为何没有将桂儿说出来。那日周舍若是将此事说了,岂不是更能置苏姨娘于死地。” “因为周舍很聪明,他不想在为她人做嫁衣,助我们击败苏姨娘。他想要的是活着走出谢府。因此,他当日若是将此事说了出来,岂能在有理由让我们出手去救他。” “看来他还真是很狡猾。” “周舍十分清楚苏姨娘的为人,所以才会这般未雨绸缪,为的就是给自己能留条生路。” “也不知明日老夫人若是知道此事以后,会如何发落苏姨娘?” 春芜担心白氏顾念苏姨娘腹中骨肉,会对苏姨娘从轻发落。若真是这样,对王氏可就太不公平了。 “这次不论祖母如何发落,苏姨娘都已经元气大伤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谢韶卿倒是不担心白氏那边,她此时在想的是如何将此事告知母亲。 谢韶卿明白,这件事母亲早知道比晚知道的好,也好让母亲早些解了多年的心结。 “去望月轩。”谢韶卿知道,这个时辰母亲想必还没歇息。 春芜明白谢韶卿心中的顾虑,并没有多问什么。 外面又飘起了连绵不断的雪花,好在谢韶卿穿着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主仆两人顶着风雪去了望月轩。 望月轩的院门已经关了。 听到是春芜的声音,守门的婆子连忙将门打开。 谢韶卿看到母亲厢房还亮着灯,知道母亲还未歇息。 “姑娘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顾嬷嬷接过谢韶卿手中的大氅,抖落了上面的落雪挂在了衣架上。 王氏已经坐在榻上了,“卿儿,快些过来。”王氏招手让谢韶卿过去。 顾嬷嬷早已端了一个杌子放在王氏的榻边,谢韶卿落座以后,王氏连忙拉着女儿的手心疼的问道:“冻坏了吧。” “母亲,我不冷。” “还是不要坐在地上了,你上来暖暖吧。” 谢韶卿不想拂了母亲的心意,也就同母亲一起坐在了榻上。 “你这么晚过来,是周舍那边有信儿了吗?” “母亲说的不错,害母亲流产的那个丫鬟,女儿已经找到了。”王氏本以为是周舍为了逃命诳谢韶卿,没想到周舍手中还真有这个人。 “她可曾都说了?” “她将苏姨娘如何指使她害母亲滑摔倒滑胎的事情都说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女儿想听听母亲的意见?”谢韶卿明白,这件事伤害最大的就是她的母亲。 生离之痛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王氏此刻是心乱如麻,就算是杀了苏氏,也换不回那个孩子的命。至于苏姨娘,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至少,她也要让苏姨娘尝尝生离之痛。 沉吟半晌,王氏方才说道:“母亲相信你,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母亲放心,苏氏当年既然敢做此事,她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人总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母亲自此也不必在自责了,那件事不是母亲的错。” 谢韶卿知道母亲为滑胎之事愧疚多年。 听顾嬷嬷说,当年母亲滑胎以后,一直很自责。王氏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 因为王氏当时苦无证据,谢怀宗并不相信是苏姨娘做的。反而指责王氏善妒,说是王氏自己没保住孩子反倒诬陷苏姨娘。 两人之间本就有嫌隙,自此之后,王氏和谢怀宗更是愈加的疏离了。 “你不用为母亲担心,母亲没事的。”王氏拍着谢韶卿的手安慰道。 “女儿今晚就在这里陪着母亲可好?”谢韶卿依偎在王氏的肩头。 她知道母亲此刻心里肯定很不好受,所以她想多陪陪母亲。 “这自然是好。”王氏听了脸上倒是有了些笑意。 随后,王氏便吩咐顾嬷嬷又取了床锦被过来。 母女二人躺下又说了一会子话。 见谢韶卿有些乏了,王氏便命顾嬷嬷吹熄了蜡烛,很快,谢韶卿就睡着了。 王氏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心也跟着踏实了很多。 她觉得这么多年扎在自己心中的那根刺终于拔了出来。只是从今以后,她要将那根刺深深的扎到苏姨娘的心窝里,让她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谢韶卿醒来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姑娘起来了。”顾嬷嬷见谢韶卿醒了,连忙将春芜叫了进来,服侍谢韶卿起身。 “母亲呢?”“夫人在院子呢。” “母亲在院子做什么呢?” “姑娘一会儿出去瞧瞧就知道了。” 谢韶卿穿好夹袄,任青丝随意的散在身后,她不顾春芜的阻拦,三两步就跑到了外面。 见母亲正坐在檐下,出神的看着天空中絮絮杨杨的雪花。 “母亲。”谢韶卿走到王氏身边,轻轻扶着王氏的肩头。 “你起来了,怎么穿的这么少就跑出来了。”王氏见女儿只穿着一件藕荷色夹袄就出来了,连忙拉着谢韶卿进了厢房。 “春芜,你是怎么服侍姑娘的,快给姑娘再披件衣裳。” “母亲,不怪春芜,她服侍女儿很尽心的。方才女儿也是好奇母亲在外面做什么,所以便着急跑了出去。” “下次切不可这样了。” “女儿知道了,只是母亲方才在看什么呢?”谢韶卿有些好奇。 “我只是再想,那些铺天盖地的雪花,到底有没有来过这个世上?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消失不见,就如同人一样,当一个人死了以后,还有谁会记得她。” “女儿倒不这儿样认为,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来处和去处。我们以为的去处可能就是它的来处,我们以为它的来处,但有可能恰恰却是它的去处。” “你这番话倒是颇有意思。”王氏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口中说出。 “女儿这些话也是从祖母那里听来的。”王氏这才了然。 “夫人,早饭已经预备好了。”顾嬷嬷已经命丫鬟将饭菜摆放在了桌子上。 “快些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福安堂。” 听到母亲也要同去,谢韶卿并没有觉得意外,看来母亲是想好了。 母女两人用完饭后,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往福安堂去了。 见王氏今日竟然也来了,谢温娘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嫂竟然来了,还真是稀客,” “你都能赖在谢府不走,我为何不能来老夫人这里。”王氏并没有给谢温娘留脸面。 “温娘,不得对你大嫂无礼,还不给你大嫂赔礼。”白氏瞪着谢温娘。 “母亲。”谢温娘没想到,母亲竟然让她给王氏赔礼,心中很不服气。 “姑姑这是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吗?” “你母亲就是这般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吗?” 见谢温娘有些急了,谢韶卿不禁笑道:“姑姑这句话怕是说错了吧,不听祖母之言,对长辈不敬的是姑姑自己。姑姑怎么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母亲,你看她……”谢温娘被谢韶卿噎的心里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