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笑容看得林纯熙毛毛地,心里一股不好的直觉,楚今安说这个人表面披着羊皮,其实腹黑得很。 张教授指下电脑屏幕,示意她:“看看。” 果不其然,林纯熙的目光落在电脑上,上面是扫描上传的实物图,一副苏绣的小画绣在一小方丝巾上,月下荷影,整篇都是银白配色,但是奇在银白丝线像是月光流水般丝滑,下一秒几欲冲出屏幕缓缓流淌一样。 仅仅照片都这样传神,无法想象实物该有多美。 很传统普遍的花样,却在她的手里绽放出倾城绝美的风华来。 视线再往下一点,右下角缀着参赛者姓名,“林纯熙”三个大字只要不是眼瞎了都能看见。 想搪塞也搪塞不过去了,林纯熙小声嘟囔:“您破坏规则,不是说的预选赛匿名审稿嘛。” 没想到这露拙了三年了学生还敢顶嘴,张教授吹胡子瞪眼:“呦呵,林纯熙,你可真是能耐了啊,整整三年半是瞒得滴水不漏,要不是这次的设计赛小郑审到你的作品跟我透了个底儿你还想瞒多少年?” 果然,林纯熙暗暗地往郑清的方向看了一眼,男人斜倚在办公桌边,正含笑看着她。 她就知道,这人不安好心,不干好事。 审稿明明安心审完打分不就得了,跟张教授说什么说。 “我问你话呢,你看别人干嘛?”张教授一拍桌子。 林纯熙抖三抖。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三年多在设计方面成绩一直平庸导致错过了多少比赛和进修的名额。”张教授越说越痛心疾首。 这个学生他大一就印象深刻,每节课她都是早早到教室,甚至他课上无心抛出的问题她也能接得上,天资聪慧过人,在设计这方面天赋卓然,但是实践成绩一直不理想,他以为这孩子是只注重理论没有设计实践的天赋,还常常觉得遗憾,好久没遇见这么能契合他思想的学生了,却败在了这一步,真的惋惜,没想到他这个好学生倒是骗了他三年多。 她明明可以走在阳光下,可以凭借优异地成绩拿到更多的资源。 老教授气是真气,也是真的想着为她好。 “对不起,老师。”林纯熙突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张教授鞠躬,头垂下来,谦卑自省。 “由于我的一些个人原因,我对您有所隐瞒,对不起。”不卑不亢,虔诚懂礼,但绝不是慌张怯懦。 郑清眯了眯眼,总感觉这次见面,这个小姑娘气质上有了很大改变,好像更有自信更坚韧了。 是被养在了什么人身边吗? 这种气质上斐然地变化定是优良的家庭环境,有位优秀长辈的教导。 像是朵含苞待放的小玫瑰,抽出嫩绿的枝叶,一点点舒展绝美的姿态,赢不傲,输不馁。 “行了,今天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让你给我交个底儿,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回头在决赛场上看见你怕是十颗速效救心丸都救不回来。”张教授哼了声,“这次的预选赛,三位评委教授匿名审阅打分,你的总分位居第一,恭喜你,不用参加半决赛,五位评委老师给你的均是最高分,直接晋级决赛。” 原本低着头老实认错的小姑娘猛地抬头,温润的杏眸染上惊喜。 曾经,无数个日夜,她都想过能亲手将奶奶交给她的东西,一针一线的落在阳光下,落在大众面前,而不是畏首畏尾的被年迈的爷爷奶奶保护着,唯一热爱用在西大街开的那一小间绣纺上,那是她黑暗岁月里,唯一的光。 当露拙成为习惯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告诉她“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告诉她“人生在世,本就是游戏人间,畏首畏尾可怎么取悦自己。”,告诉她“林纯熙,放手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无论怎样都有他给她兜底,一种情绪顺着血液横冲直撞,往嗓子眼顶了上来。 原来做自己,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冬季的风呼啸寒冷,刺骨的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二楼的学生办灯还亮着,夏星坐在电脑桌前,指骨用力的泛白,那张漂亮恬静的脸此刻扭曲狰狞,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 是一方丝巾,上面用精美的绣工绣着银色的月影。 几分钟前,她接到了导师的电话,告知她设计大赛的预选赛她顺利进入了前十,可以跳过半决赛进入总决赛。 夏星心中一喜,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是想到总决赛上,信泰盛维的人也会去,极有可能见到宋知亦,她要在那个男人面前,堂堂正正地打败林纯熙,就心中抑制不住的激动。 “但是你也不要骄傲浮躁,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总决赛,这次的预选赛总分第一名出咱们学校的本科部。”夏星导师有心搓一搓这个学生的傲气。 “本科部?” “叫林纯熙,还是个大四在读生,所以不要轻敌,这世界上有的人比你有天赋还比你更努力,不要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电话挂断时,夏星脸色苍白,明明是冬季额头上却渗出一层冷汗。 林纯熙,第一名? 怎么会是她? 不可能,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她不死心地联系设计系和夏家交情不错的一个老教授,从老教授那里拿到了林纯熙的参赛作品。 看到照片的瞬间,心像是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她明明之前查过了,林纯熙这三年半的时间来在设计系的各科成绩都很平庸,甚至可以说是资质奇差无比。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拿出这么优秀的作品。 明明家世、相貌、资质,样样都比不上她。 林纯熙一定是买通了别人为她设计了这样的作品,一定是。 夏星眼中阴恻恻的情绪坠落下来,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侧脸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伸手缓缓覆上自己的面庞。 一如果一张毁容的脸出现在总决赛的现场上,那宋知亦还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她偏偏要把林纯熙遮着藏着丑陋不堪的东西公之于众! 作者有话说: 喵喵 今晚张叔亲自下厨做了法国菜, 香煎鹅肝搭配上鱼子酱、香草芝士焗生蚝、骨饲厚切5肉眼,甜品是黑松露苹果南瓜汤。 不得不说,身为宋知亦的管家, 张叔可谓是从厨艺到园艺到管理样样精通了。 宋知亦今晚有应酬,林纯熙就边用餐边同张叔聊天, 席间,张叔提了一嘴先生为她准备的首饰衣服都已经派人送到卧室。 用过晚餐回卧室时, 林纯熙看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 桌子上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各种首饰盒,各种珠光宝气精致的首饰陈列其中,一应俱全。 旁边空了很久的欧式橡木衣橱两侧的橱门开着, 上下两层已经挂满了衣服,用防尘袋精心包裹着, 各种场合的衣服一概囊括。 林纯熙被吓了一跳,随手翻了一件的标签, logo是位设计师的签名, 她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意大利某位设计师的私人订制, 有价无货的类型。 这不行, 这些东西太贵重了。 她不能收。 林纯熙当即决定还回去,刚打开房门就撞上迎面匆匆走来的张叔。 “张叔,怎么了?” “过去送宋先生的车在半路上出了车祸, 我让宅子里的司机开车过去,等着应酬结束接先生回来。” “车祸?”她一愣, 紧张感像是冷空气钻入肺腑, “严重吗?” 问完, 林纯熙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如果严重的话,估计就是司机直接开去医院了。 “不严重,没人受伤,一个小追尾,林小姐别担心。”张叔安抚了两句,就要去仓库拿车钥匙被身后的女孩叫住。 林纯熙攥着的手垂下来,既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又实在担心,犹豫半晌,问:“张叔,我能一起跟去吗?” 古香古色的包厢里,檀香觞阙,男人们的谈笑声不时传来。 宋娜在包厢外走廊处站着,明明十二月深冬,她却穿着一件单薄的旗袍,露出小腿,在寒风中微微打颤。 斜对面包厢门被打开,中年男士叼着支烟来走廊口吹风,看到站在旁边的宋娜,眯起眼,呼着热气贴过来:“有酒吗?” 中年男士满脸肥腻的肉,手无意识得打在宋娜腰间。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挂着微笑:“先生您需要什么酒,我去取。” “看着拿,记我账上。”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烟雾,呛人的焦灼味蔓延,他又凑过来,笑道:“在外面站久了不冷吗?要不跟我去里头暖和暖和?”说着,腿更是肆无忌惮地伸过来,裤子摩挲在她冻僵了的小腿处,暗含之意,不言而喻。 宋娜心口处一阵恶心感上涌,这时候再拒绝这个男人怕是要生气,但是她却极度厌恶。 “宋娜,梅雨落包厢要的茶叶送过去没?”领班的声音由远及近,走过来时看到这番光景,脸上忙着挤出笑容:“张总,外面冷,您先屋里请,一会儿雪落春梅她们几个都过去伺候着,小宋我先借用一下。”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领班拉着宋娜在后面鞠躬着点头哈腰,眼看着人走远了,领班才拽了宋娜衣袖一下:“不是让你躲着人?” “对不起。”宋娜低着头,“谢谢您刘姐。” 领班叹了口气,宋娜这孩子也是可怜,大学半路辍学打工来为家里人治病,她都是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得,你去梅雨落里面端茶倒水去,机灵点儿,里面的人你都惹不起。” 宋娜进包厢时,暖气一下子涌了上来,将她冻得僵硬的皮肤稍稍回温,里面是清雅的淡香,脚下的地毯柔软华丽,不远处四红木桌边的氛围正热络着,莹莹灯火,金碧辉煌,暖风枕酒。 摇骰子声,纸牌拢起磕在桌角的声音,男人们交谈声,女人们轻声细语,混杂在一起。 但是这包厢里的男人们似乎只是单纯的打牌聊天,会所里姑娘只是偶尔为他们添茶加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与其他包厢的烟雾缭绕左拥右抱都不同。 这几个男人皮相还均是上上乘。 除了背对着她的人看不清,其他两人皆是出挑相貌。 “宋哥还是手气好,真赢不了他。”旁边男人轻笑着,桃花眼半眯着。 “跟你们说个趣事,”右手边的男人戴副金丝边眼镜,垂眸笑了下,“前阵子一个小媒体被弊掉的稿子为了赚噱头,报道了信泰盛维掌权人疑似已婚,真是什么稀奇事儿都有。” “嚯,这是哪家小媒体,这么敢。”谢祝的桃花眼眯起来,“说说名字,看我认识不?” 背对着宋娜的男人忽地开口,嗓音醇厚磁性,是宋娜从未听过的好听。 “是真的。” “不是,宋哥,你开玩笑呢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谢祝将手里的牌往桌角一磕,笑得肩膀颤抖,“不得了不得了,宋知亦也会开玩笑了。” 宋知亦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牌甩出去,不答话。 看他这态度,方浩多了个心眼,试探问:“是谁哪家姑娘?” “林家的那位小小姐。” 这下,不光方浩意识到了不对,谢祝也停下了笑,与方浩对视一眼:“不会是真的吧?” 宋知亦将最后一张牌摊开,随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