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京城失守,晋王明岑悄然出现在京城,带着禁卫营的将士,以及早已潜藏在京城四周的不明兵马突然出现,攻取了京城。 而她,却眼睁睁看着她的夫君李缜,被叛军活生生烧死在大明宫中,临死前那不敢置信的绝望的眼神,竟让她头破发麻,神魂欲裂! “不要——”苏莞惊呼一声,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眼中泪水横流,想起梦醒前的最后一幕,心口却似剧烈疼痛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莞姐儿你这是怎么了?” 黄氏一脸焦急从外间疾步而入,她听眉儿说苏莞昨夜晚膳都没用便径自睡了过去,且睡得极沉,且梦里还在说着胡话,心下着急便急忙赶来,哪知一进门就听到苏莞的惊呼声。连忙匆匆进了内间,却见苏莞这会儿已坐起身,然而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也不知她是做了什么梦,黄氏心疼极了,连忙上前坐在床榻上扶着苏莞。 正想将她揽进怀里时,苏莞这时方有了反应,她噙着泪光的双眼环顾着四周,记起还在她的闺房之中,黄氏也还在她身边,便满脸泪水的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拉着她的手泣声道,“母亲,我知道了,是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他……” “封府,画轩。 封懿醒过来时,只觉头痛脑闷,睁开眼睛环顾着亮堂堂的内间,才发现她这会儿在自己的寝房中,封懿扶着床榻坐起身,努力回想着头为什么这么痛?片刻后才想起昨日午时与她表哥一同用膳,他们喝了点的小酒。 真的只是一点点。她表哥抿了一口,她饮了一杯,只是没想到,那喝起来如果浆一般甜美的果酒,竟还有这般后劲,那她是怎么回来的? 想着,封懿张口唤道,“玉影——” 玉影闻声而入,手上端着一盆温水,见封懿这会儿已经醒来坐在床榻上,连忙将铜盆放置在木架上后,又往一旁的案几上倒了一盏温水,缓步端来递给了封懿,“小娘子总算是醒了,你从昨日晌午睡在现在,可清醒些了?” 封懿接过玉影递过来的青瓷茶盏,点头道,“还行,就是脑袋还有些昏沉沉的。对了,玉影,我是怎么回来的?”封懿揭开青瓷茶盏一边饮水一边问道。 “是毓少爷将你抱回来的。”玉影道,“昨儿我四下寻小娘子寻不着,前去找了太太,是太太亲去的墨轩,最后在毓少爷的房中才找到了小娘子,小娘子那会儿睡得可熟了,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极了。” 封懿却疑惑了,她在她哥哥的房中?可是昨日她明明是陪她表哥李缜一同共用的午膳啊,想着,封懿又问,“你们找到我时,表哥呢?” 玉影道,“表少爷就待在他的西厢啊,不过也是表少爷告诉太太说小娘子你在毓少爷房中,我们才寻到你的。” 正说话间,玉容端着一碗羹汤进了内间,见封懿醒了,忙将特意端来给封懿醒酒的羹汤端上前来,“姑娘醒啦,这是我从后厨端来的醒酒汤,姑娘快些用了罢。” 封懿刚喝了口温水,这会儿并不想喝醒酒汤,不过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想着还是接过了玉容端来的醒酒汤,正用汤勺舀起一勺送进口中时,却听玉容在一旁道,“姑娘,我方才经过朝晖堂时,听说表少爷在向太太辞行,那李儒似乎将行礼都收拾好了,他们是今日就要走吗?” 封懿一惊,手中的汤勺闻声而落,掉进汤碗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你说什么?” 玉容不知封懿一时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却又见封懿正紧紧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玉容不敢迟疑,便实话实说,“表少爷这会儿在朝晖堂,似乎是向太太辞行。” 封懿这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然而却更是震惊! 好端端的,李缜为什么要走?难道是府上什么人得罪了他? 这跟剧情相差的也太大了,她还没有在他面前刷好足够的好感,还没有抱稳这只粗大腿呢,他怎么能走? 想着,封懿立马从床榻上起来,朝玉影玉容两个丫头道,“快点帮我洗漱更衣,我要赶紧去朝晖堂。” 无论如何,她也要阻止她表哥离开啊! 与此同时,朝晖堂内。 正坐在堂屋外间软榻之上的李氏,望着身前一身天青色束腰直缀,衣饰妥当而姿容俊发的李缜,满脸的不可置信,“缜哥儿,你说什么?你要离开封府?” 李缜轻轻颔首,对着李氏面色恭敬,身形却是不卑不亢,道,“是的,姑母,这段时日感谢姑母对侄儿的悉心照顾,侄儿感怀在心,不过侄儿在府上叨扰多日,也是时候离开了。我知道姑母心疼侄儿,担心侄儿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但是姑母,我年纪其实不小了,完全能够照顾自己,还请姑母不用担心。” 李氏望着李缜一片泰然的面色,不紧不慢的说出这些话的语气,却是轻轻蹙起了秀眉,道,“缜哥儿,你当初来时,便是答应我在封府长住,让我好好照顾你,何以突然提出要走?”话落,李氏脑中一闪,忽道,“缜哥儿,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昨日,毓哥儿对你说了什么?” 李缜微滞,倒是没有想到他姑母李氏竟然知道昨日之事,也不知是她猜出来的,还是封毓告诉了他,当下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姑母莫要多想了,是侄儿想换个环境,找个清静些的宅子一个人住。” 李氏却不听李缜的这些解释,因为李缜微滞的面色,没有错过她的眼睛,当下板起了脸道,“缜哥儿,这些话你就不必说了,墨轩是封宅最为僻静的院落,你在那里住没人会吵到你。我知道,是毓哥儿对不对?他昨日在我面前就说了些浑话,我没搭理他,他是不是在你面前也出言不逊了?” 话落,李氏抬手翛然拍在了身旁的矮几上,“这个不孝子,平日里就不省心,如今还闹得家宅不宁,且等着,看我晚上如何收拾他。” 说罢,又朝李缜道,“缜哥儿,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离开封府,一个人在外头住的,我是你嫡亲的姑姑,你父亲母亲皆已不在,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怎么说这件事你也要听从我的安排。” “可是姑母,”李缜还欲在争,实际上离开封府的决定并非仅仅是因为封毓容不下他,更因为李缜观察时局,预备早作打算,但是在封府毕竟人多眼杂,有许多事他不好安排。离开封宅在外头单独住,对他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李缜正欲开口时,屋外忽然急匆匆跳进一道娇小的身影,往软榻这边直冲而来,见到李缜这会儿就站在李氏面前,连忙道,“表哥,不要走。” 李缜闻声回头,就见换了一身梨黄色束腰襦裙而越显娇美的封懿这会儿脚步匆匆而来,似乎因为跑得急了,圆润的面颊红彤彤的,额际上香汗淋漓,两鬓也有些许碎发垂了下来,在看她的发髻竟是凌乱的,也无任何发饰点缀,显然晨起还未梳妆。 不过脱离了金银发饰的点缀,发髻又稍显凌乱的封懿,看上去反倒添了分清水出芙蓉的天然之美。 但是,李缜却注意到了一点,封懿这般匆匆而来,连梳妆都顾不及,是为了过来挽留他的? 封懿的确是过来挽留李缜的。 方才她换好衣裳后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往这边来了,跑到门外时便听到李缜与她母亲的说话声,听出李缜是真要走,心中一急,立马跑进来了,玉影玉容两人拦都拦不住,因为她方才急匆匆催,虽然衣裳穿好了,可发髻未梳,发饰还未弁上,作为府上的嫡小姐,这般仪容不整的贸然出现在人前是极为失礼的。 然而封懿心系李缜,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李氏这会儿本就因为李缜要走的事而心情烦躁,又见封懿突然出现,还是一副仪容不整的模样,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封懿道,“懿姐儿,你这是怎么回事?昨日你饮酒喝醉了我且不说,今日却又蓬头垢面的出现是怎么回事?你身为封家的嫡女,这般仪容不整,是连府上的规矩都不顾了吗?” 封懿被李氏训得一怔,心生委屈,然而这会儿却来不及多做解释,便急急忙忙上前道,“母亲要训我且待会儿在训,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让表哥留下来。表哥不能走。” 李氏有些意外,严肃的面色也在瞬间缓了下来,“你这般急匆匆过来,连脸面都不顾,就是为了赶过来让缜哥儿留下?” 李缜闻声眸色一动,转过眼来看向封懿,就见封懿毫不迟疑的点头道,“是啊,母亲你快说话,让表哥别走好不好?” 李氏自然是不会让李缜走的,不过她见封懿这般急切的模样,恨不能巴着李缜不让他走,一时倒生出好奇的心思。 他们表兄妹毕竟相处还只一个月,难道两个人的感情就这么深了,看封懿那急切的模样,只怕毓哥儿都不一定能让她这般着急,便道,“懿姐儿,你这么希望缜哥儿留下来?为何?”818小说封懿一愣,压根没想到李氏怎么突然将话题转到她身上来了,又看向身边的李缜,却见李缜这会儿也看着自己,瞳眸幽深,封懿心神一紧,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刷好感的时机啊。 想着,封懿便道,“因为表哥是咱们的亲人啊,母亲不是说了表哥在这世上只有我们这些亲人了,我们要对他好吗?而且……” 顿了顿,封懿想起这段时日与李缜相处的时光,想起她在护国寺摔伤时李缜抱着她从寺中直到山下,即便额头满是大汗却一声不吭地将她抱回到马车上。 李缜对她……真的很好。 心神一闪,封懿由衷道,“而且我挺喜欢的表哥的,我希望他能一直住在咱们府上。”说罢,封懿抬头,上前一步拽着李氏的衣袖道,“母亲,您快说话,让表哥留下来,好不好?” 封懿并不知道,李缜方才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在听到她的那番话后,漆黑的眸中闪过流光,望着封懿的眼神,也越发深了。 李氏听着封懿的话,突然心情大好,看向了李缜,“缜哥儿,懿姐儿的话你听到了罢,这府上可不止我不愿让你走。你难道忍心辜负懿姐儿的心意?虽说是毓哥儿的错,难道我们这些亲人对你的诚心,还不足以让你留下来?” 李缜一时沉默了,他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在脑中沉吟着,分析继续留在封宅的利与弊。说实话,他昨日的确是真心想走,但是方才李氏与封懿的话,却让他踌躇了。 虽说这一世是新的开始,但是那日清晨到封府后初见李氏的 “李氏见李缜终于答应留下来,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颜,朝封懿道,“既然缜哥儿答应你了,你也可安心了,我与缜哥儿有些话要说,你先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待会儿在过来用早膳,记住,可不能再仪容不整的出现在人前了啊,成何体统?” 封懿乖巧应下,“是,母亲。”说罢,朝李缜露出一个笑脸,这才满心欢喜的出了朝晖堂。玉容玉影连忙跟上,一行人往画轩去了。 堂屋内,李缜道,“姑母有何事与我说?” “这会儿就别站着说话了,过来坐。”李氏让李缜坐到软榻的另一边后,又给他倒了一盏温茶,李缜伸手阻止,被李氏抬手拦下,“这件事是毓哥儿对不住你,待他今晚下学回来后,我让他亲自给你道歉。” 李缜忙道,“姑母不必如此。”他知道封毓并不喜欢他,李缜不愿因为他而让他们母子心生嫌隙。 李氏自然看出李缜的用意,便道,“缜哥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你看到了,毓哥儿比你大,心志却还不成熟,成日让我跟你姑父操心。这件事上的确是他的错,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记住教训,你想想,今日还只是你,日后若是旁人,是他完全得罪不起的人,他也这般言行无状,岂非是害了他?” 李缜听到这里,便不作声了。毕竟事关封家管教小一辈的家事,他不宜插嘴。 说完了封毓的事,李氏又向李缜说起了正事,“这件事我之前便要告诉你的,但是因为忙于老太爷的大寿,又想让你多休养一段时日,便未曾向你提及,不过今日可以告诉你了。” 李氏道,“之前你刚进府时,老太爷便让你姑父给你寻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教授你学业,你姑父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位在京中有些声名的季霖季先生,他原是国子监司业,不过因为年事已高,便从监上退了下来,如今闲赋家中偶尔讲学,你姑父上门拜见,亲自游说了一番,才答应传授你学业,但是,你要前往他府上听课。这位季先生的府宅离我们封府稍有些远,缜哥儿,从明日起我会安排一辆马车每日接送你入学,你觉得可好?” 李缜有些微诧异。诧异于他姑父为了他的学业之事竟如此奔波,毕竟这位季霖季先生的大名,他可是听过的。 然而另外诧异的一点是,他姑父为他请到季霖做授课恩师这件事,上一世却并未发生,所以重生的这一世,许多事的轨迹也在偏离上一世了? 李缜出神片刻便当即回神,朝李氏道,“多谢姑母与姑父为了侄儿的学业悉心安排,不过马车就不用安排了,我可以起早些,步行前往先生的府邸。” 李氏道,“可是季先生的府邸有些远呐,你步行过去需要半个时辰,这一来一回便需要一个时辰,缜哥儿,你身子还弱,可还受得住?” 李缜道,“姑母不用担心,这些路程算不上远,我在泾阳府时每日也是这般求学的,而且每日起早一些还可强身健体。” 李氏听李缜这般说,觉得李缜有这个想法是好事,便也不多加劝诫了,只道,“如此也好,不过缜哥儿你可不能逞强,若是路程太远受不住便跟我说,我给你安排马车。” 李缜欣然应下,“是,姑母。” 微微垂眸的李缜,眸中闪过沉吟之色,他突然想到,这每日出府求学,何尝不是他大展手脚的时机。 酉时初刻,日暮西山,火红的残阳晕染了天际。 端午时节过后,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这天色也一日晚过一日。 封宅西院的朝晖堂内,李氏将封懿、封婵、李缜三人都召至堂屋中,等待着封敬坤与封毓的归来。她打算当着众人的面让封懿解释清楚昨日醉酒之事,让封毓承认自己的过错,当众给李缜道歉,不然便让封敬坤出面惩罚他。 虽是两手准备,不过李氏觉着最大的可能性应当是后一种,封毓拒不承认自己的错误而被封敬坤惩罚,因为封毓的心性,她这个做母亲自然是了解的。 正因如此,李氏才想借这件事好好教训一下封毓,让他长长记性,收敛自己的性子。 然而等了许久,封敬坤都下了府衙回来了,却始终不见封毓的半点儿人影。 与此同时,城东红袖长街上的苏宅外,封毓正领着小厮松竹鬼鬼祟祟的躲在苏宅角落的门檐下,望着苏府敞开的大门,满脸犹疑之色。 他是费了不少心力才打听到苏宅的地址,打听到后下了学监便迫不及待的朝苏宅来了,因为他想见苏莞一面,他迫切的想要苏莞知道他对苏莞有意,不知苏莞是否愿意接受她,然而到了苏府门前,封毓却迟疑了。 苏莞的父亲苏福与他父亲不止是同僚,还是同在都察院,并且官职都是相同的佥都御使,不过他父亲封敬坤是左佥都御史,而苏福则是右佥都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