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营帐内的灯火未在亮起,躺下后两人心照不讯地未再提起这件事。

沈醉似乎早早的就睡熟了,但是苏百凝心中却一直躁动不安,难以入眠。

她不知道沈醉为何会突然提起“成婚”一事,事发突然,毫无征兆,她有些措手不及。“成婚”这件事,她不是没想过,但她以为这会是一个遥遥无期而又漫长的过程,至少不是现在。

与沈醉在一起久了,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他们自己,似乎早都已经习惯了两人站在一起时的样子,似乎她就该站在他身边。

这样说倒也没错,她确实是他名义上的萧文王妃,世俗与身边人皆默认了这一点。

人人都敬她一声“萧文王妃”,但她自己却总觉得担不起。

不是因为是否成婚,是否有婚姻之实,而是因为她总觉得自己与沈醉之前差了点什么。

差的这点东西,她说不清,但就像是两人间还蒙着一张不可见的隔阂。

就像今日,她不明白沈醉为何突然对她说出“成婚”这件事,在这之前,她能隐隐感受到沈醉对他的“特别”,可她却又觉得这“特别”来得莫名其妙。

初遇时他对自己的厌恶都被尽数写在了脸上,不加任何掩饰。第一次态度的转折出现在秋月集前,他突然开始在苏千璇面前维护自己,愿意陪她在集市“浪费时间”,后来一次次的保护与帮助让她也渐渐动摇了自己的心。

这段时间,苏百凝一直被好生滋养在他所给的这些“好”中,从一开始的略带防备逐渐变成了想主动依靠。

她不是迟钝,不是钝感,她想去相信沈醉对她的这些“好”都是真的,但这些“好”的开端究竟是什么,秋月集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一改往日对“她”的看法。

苏百凝还想过,如果是因着她与原身的性格差异太大,而偏偏就是自己某个稀奇古怪的性格特征戳到他心坎的话,以他多疑的性子,他该出现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怀疑才对,在配上他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

所以现在的情况一定奇怪,一定反常。

沈醉均匀的呼吸声就时刻回响在她耳畔,搭在她腰肢上的手掌手心滚烫,他将她搂得紧、搂得严实,似乎完全没有因为睡前她的那句回答而受影响,依然向往常一样裹着她。

苏百凝动动腰肢,但也只是动了动,依然背对着他。

她早就猜测到未来一定会有一天需要完成“成婚”这件事,但她不确定的是,未来与他一同携手走进那间红色的婚帐的人究竟是不是现在的“她”。

*

沈醉最近的烦心事也不少,除了梦鸢死不开口以外,他昨儿竟在一股子冲动劲儿下毫无征兆地说出了“成婚”这件事。

他自认为是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明明计划充分,在出发北疆前他专程入宫获得了皇上与皇后的支持,并拉拢了太后与淑太妃做为帮手,就等着回到临京后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平息一切后顾之忧后再同她细细讲清此事。

可昨儿在看见她受伤时,沈醉理智全无,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竟就这么将筹谋了许久的事情一股脑地告与了她。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冲动了,一定给她造成了负担,她今天一定会想很多,好不容易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拉近了,他实在是担心会再因为一点事情又让她打起退堂鼓。

自从苏百凝差点捅破地宫的秘密后,这段时间他几乎日日守在地宫,担心梦鸢再发出什么异动被苏百凝发现,只有他亲自看守才能放心,但又不能被她知晓他的动向,只能早出晚归,装作离开驻地,也算是煞费了苦心。

他今儿本不想放她自己独处胡思乱想的,但娄降一早就送来消息,说梦鸢愿意开口了。沈醉便纠结了一下,暂时放下苏百凝,急匆匆地赶去了地宫。

尽头那间牢房中,梦鸢半坐在地上,一改往日的行尸走肉之态,扒着碗中为她备好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