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道:“到下面均田,最难的就是这个均字,这世上最难的也是公平二字。要怎么分呢?我建议你们寻找那些老农,找个三五个人,一定要来自不同姓氏的。譬如说一个村子,有五十户,就让这些老农把田根据肥沃程度,根据产出多寡,分成差不多的五十份。然后让大家伙一起抓阄,抓到哪块,就是哪块。如果不抓阄,按照顺序挑也可以,但是分田的,必须最后挑。”

“你们要监督每个村子,等大家伙都拿到了自己的田,没有一户落下,然后才能画到鱼鳞册上面,标准每一家的情况,然后写上你们的名字,再往上面呈报。最后等着朝廷发放田契。”

张希孟又道:“我还要你们记住一点,唯有公平,才能持久稳固,有人多,有人寡,田多的就会欺凌乡亲,就会胡作非为,倚财仗势,霸占地方,就会变成新的大户……出现那种情况,所谓的均田,就失去了意义,你们懂吗?”

几个士兵认真想着,其中一个中年的士兵突然抬头,“懂!就,就跟我们平章分田似的……他,他是好心,可,可到了下面,那些将领老爷个个都拿了最好的田,俺们这些小鱼小虾,捞不到好地,还要多负担徭役田赋……说是均田,反而更吃亏了。”

张希孟含笑点头,“所以这个分配的权力,必须捏在咱们自己的手里,这是根本!不过我也想提醒大家伙一句,你们可不能重蹈覆辙,如果还是分不公平,怕是就要受到严惩了,拱卫司,还有军中的训导员可不会手软。针对均田当中的舞弊,最多可以剥皮楦草,处以极刑!”

士兵齐齐一怔,牢记在心。

张希孟点头,让他们下去。

就在起身之际,正好看到了门口的毛贵。刚刚那个说毛贵不公的士兵吓得一缩脖子,让人抓了现行,就想溜了。

毛贵却向前一步,拦住了他。

毛贵深吸口气,盯着这个士兵,沉声道:“我,我是没有把分田的事情做好,你,你为什么没,没跟我说?”

这个士兵怔住了,他就是个大头兵,哪里扛得住毛贵的询问,下意识回头,看向张希孟。

张希孟却是一笑,“说吧,说心里话,毛平章不是大老虎,他不吃人的。”

士兵仿佛从张希孟的笑容中得到了鼓励,这才仗着胆子道:“有人说的,那……那人被打死了!”

毛贵一怔,瞬间脸色骤变,怒火直冲头顶,“谁,谁干的?”

士兵被问得怔住,半晌才嘟囔道:“都是,都是大人麾下,说,说不得的。”

毛贵眉头紧皱,突然又面色惨白起来。

他只能无奈摆手,让士兵退走,随后略迟疑,便走上来,想张希孟施礼。

“坐吧,用不着客气。”

毛贵坐下,低垂着头,显得十分尴尬。

被当面处刑,估计谁也高兴不起来。

“张相,在下,在下身边尽是这种畜生,我,我真是有心无力啊!”毛贵顿了顿,又请教道:“张相,不知道大明在均田的时候,可也有这种情形?”

张希孟笑道:“如何没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