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金一怔:“去公署,啥事儿?”

冯占海:“副司令官找你,啥事儿,我也没敢问啊!”

马明金迟疑着,半晌说:“我……我回去换下衣服。”

冯占海笑说:“反正你也不是营长了,穿啥能咋的,就这一身,走吧!”

在汽车内,马明金忐忑不安,猜不出张作相为什么找他?他知道张作相治军极严,要是秋后算帐,他可就惨了。冯占海问马明金今后的打算,马明金说等退役批下来再说。冯占海惋惜说,马明金不该离开军中。他极力挽留马明金,说他在奉天时,就已想好,找机会向舅舅提出,把马明金要到卫队团,他说有个营长空缺。马明金说副司令官碍于熙洽面子,不会同意的,他说他不想给冯占海添麻烦,内心里,他知道冯占海是个有正义感的军人,早就想去卫队团。冯占海说他也是考虑熙洽,才迟迟没敢跟舅舅说,不过,他说会想办法办到的,他让马明金见到舅舅,千万不要提退役的事儿。

来到张作相办公室门口,马明金的心反而平静了,军人不惧死,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他大喊一声报告,听里面传来准入声,他回头看了看,冯占海示意他进去,他在门外等候。

张作相坐在古香古色的案前,正在审批堆得高高一摞文件,虽还没到五十岁,已戴上个花镜,他透过镜框上方,看了一眼以标准军人姿势,站立的马明金,没有出声。又批过几个字,放下毛笔,摘下镜子。态度还算温和地说:

“你不当营长了,也是个军人啊,咋穿上这身衣服。”

马明金暗暗叫苦,后悔不该听冯占海的话,这可是晋见副司令长官,即便已被撤职,也应穿上没有军衔的军服,以示庄重。

张作相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纸:“这是你的退役报告,看来你是真的不想留在军队了。”

奉军中,校级军官提升及退役,必须经过奉天帅府,现在是司令长官公署审批。

马明金没想到自己的退役申请,会在张作相手中,他呆呆地看着,不知该说什么了。

张作相:“我记得你是讲武堂第四期的吧?那时,我在那儿当堂长。”

马明金:“是的,副司令官,我的证书,就是您亲手发给我的。”

张作相:“年纪轻轻就退出军旅,不觉得可惜吗?”

马明金:“报告副司令,学生本意,并不想离开军中,只因学生违反军纪,被撤职查办,不得已才递上这份报告。”

张作相:“知道错了就好。你呀,胆子也真够大的了,要把小日本活埋了,当时,咋就不想想这事儿的后果呢?”

马明金也是性格使然,内心不曾认为自己做错,便不想违心的说出来,但面对张作相,现在若诚恳认错,或许……可是,他不想那么做,反正已做最坏的打算,索性把积压在心中的愤懑都说出来。

张作相定定地看着马明金。

马明金:“副司令,我不认我的决定是错误的,那个松川所做的间谍行为,确凿无疑,可他却自恃是关东军的中尉,不把我们东北军放在眼里,所以,我想人知鬼不觉地把他处理掉,让关东军吃个哑巴亏,领教一下咱们的厉害。”

张作相:“莽撞,当时的情况,熙参谋长电话里都跟我说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你再讲一遍。”

马明金已无后顾之忧了,也不想争辩和表白,如实地把那天如何抓获松川,他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如何做出决定,最后,熙洽参谋长赶到现场,是如何处理的,都讲了出来。连他如何顶撞熙洽,如何与熙洽叫板,也讲了出来。说来也怪,他讲完了,如释重负,心里痛快,身子也轻松了。

张作相从桌后转出来,来回地踱着步,最后,站在马明金面前,沉思地说:

“还行,没添枝加叶,你说的与我了解的差不多,是个实诚人,我呀,就喜欢说话办事不掺水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