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他为什么要急着离开病房——他实在控制不住流泪,想躲起来大哭一场。

冥帝悲戚,天地同泣,遥远的天际隐隐传来若有若无的鬼唱声,映衬得病房越发安静,阴天子的哭泣是几乎没有声音的,若有人从窗外看过来,会以为两人正在床上拥抱,只有被他死死禁锢在怀中的崔绝才知道,他战无不胜的陛下此时浑身都在颤抖。

身体的抖动顺着这个姿势传来,震得崔绝肝胆俱颤,与原自障同归于尽时的天崩地裂都不曾让他有此时此刻这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阴天子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长时间,阴天子慢慢控制住情绪,又回到那个沉稳冷静的少年帝王,他松开崔绝。

这次崔绝没有再耍赖,老老实实任他将自己放在床上。

阴天子转过身,背对他坐在床沿,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虚空,沉默着没有出声。

崔绝躺了一会儿,爬起来,从背后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小声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保证还有没有信度,只是我想告诉你,阎罗,我以后不会再做令你难过的事情了。”

“你不需要为我改变。”

阴天子说,沉闷地苦笑一声,又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归根究底是我太弱,无力保护你才会逼得你不得不殚精竭虑,甚至赔上自己。”

崔绝皱眉:“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需要改变的不是你,是我。”

阴天子沉声说。

崔绝跪起身,揪着他的衣服,让他转头看自己,阴天子避开脸不肯跟他对视,崔绝急了,用力抓着他的肩膀,硬是将人掰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崔绝倏地一惊,只见阴天子双眼泛着惊人的血红,看上去阴森可怖,之后又有难以掩饰的脆弱惶恐弥漫不去。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自己把他逼成了什么样子?!

昆仑玉脉崩塌的震荡在脑中响起,震耳欲聋的飞沙走石声中,夹杂着原自障的笑声——

“这就是你对他的爱,对吗?安排他、保护他,为他开疆扩土,让他坐享其成……”

“呵呵,你错了,这是对他的折磨……”

“这个世界上伤害他最深的人是你……”

“对不起。”

崔绝不知不觉已带上泣音,脑中原自障的笑声仍在不断回荡,他无意识地捂住耳朵,提高声音,想压过那阴鸷的笑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