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姐将手里那盘青菜放在桌上,嗔怪道:“你这孩子,跟翠姐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在我眼里,你就跟我半个亲生儿子一样。对了,我本来还叫了你外婆过来的,她说是腰不太舒服就不来了,只托人捎了这把她自家种的小青菜过来。”

张叔笑着接上话:“哎,小应她外婆种的青菜向来清甜,我上回找她讨还说没多少,不愿意给我呢。今个儿我倒是有口福了。”

应春和淡笑着回:“张叔你要真想吃干嘛不直接跟我说?我就是偷也给你偷一把出来。”

众人皆哄堂大笑起来,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任惟藏在桌下的手伸过来,手指在应春和的手心里轻轻地画圈,细微的痒。

应春和偏头看他:“做什么?”

任惟眸光微动,轻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有点羡慕你。”

很长一段时间,任惟都觉得自己是讨厌这种人多的家庭聚餐的,可今日陪应春和坐在这儿,他才知道原来不是。

他讨厌的并不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而是讨厌明明是一家人却要虚与委蛇地相处,看似一团和气地坐在一起,实则都在勾心斗角,暗自算计。

那种冰冷的、虚伪的、微乎其微的亲情令他难以下咽,恶心作呕。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应春和长臂一伸拎起茶壶,给自己和任惟各倒一杯茶,淡笑着,“少爷,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吗?”

人就是这样,分明是人各有长,但这目光却常常是落在旁人身上,瞧不到自己的好。

任惟瞧着他,莫名好奇:“应春和,你也会羡慕我吗?”

应春和啼笑皆非,偏头分给他一个眼神,捧着手中凉茶呵出一口气,“少爷,我也是普通人啊。”

应春和再清楚不过,他对任惟的这声“少爷”称呼虽是带着玩笑,但任惟实则是货真价实的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半点做不得假。这样的人手指缝里漏点什么,都够一个普通人享乐一生了。

羡慕有吗?自然是有过的。

在任惟毕业后赋闲在家,不必像绝大多数的毕业生急着找工作时,应春和觉得自己确实羡慕。但任惟有的,他得不到;他有的,任惟也换不走。

羡慕过了,便也就罢了。

“这俩孩子怎么光说话呢?吃菜啊。”张叔见应春和与任惟尚未动筷,斜了他两人一眼。

来自长辈的叮咛,两人不敢不听,齐齐拿起筷子来,结果竟是不约而同地伸向近处的那盘蚝烙。

应春和笑了,用筷子抵住一旁,示意任惟先夹。任惟顺势扯走一块,放进碗里后又伸筷过来帮应春和分出一块。

二人的举动尽数落在对面的张婶和翠姐眼里,清楚他二人关系的张婶眼里不由得多了一抹慈爱,感叹道:“你瞧瞧,这俩孩子感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