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龙被骂的懵了,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程子卿道:“有些事体,是掺和不得的,英租界的巡捕被杀,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万国商团白俄队是什么人你还不晓得,那是商团的常备军,租借治安的台柱子,别说他们要黑吃黑了,就是一阵乱枪把斧头帮全毙了,一句闲话也就打发了,只有侬这个戆都,才会为了几百块钱瞎掺乎!”

劈头盖脸一顿骂,把叶天龙骂的连连点头,赔罪道:“老头子,阿拉晓得错了。”

程子卿光顾着骂人,烟卷都熄灭了,叶天龙陪笑着又帮他点燃,问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侬还想咋样?英租界巡捕房已经抓了一百多号人,全是杀巡捕的嫌疑犯,哪个晓得斧头帮说的这个就是真凶?到时候谎报军情,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叶天龙终于明白,这事儿碰不得,他唯唯诺诺的退下,出去又把老疤训斥了一顿,老疤这个憋屈啊,不过他也终于回过味来,牵扯到洋人的事情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还是少碰为妙。

程子卿却又点上一支烟思索起来,其实刚才老疤的话让他心中起了惊涛骇浪,这个藏在四马路的伤者,不正是前几日从德国诊所逃走的伤员么,如今又被俄国人抓去,却不直接送进近在咫尺的中央巡捕房,而是押回万国商团兵营,这里面肯定有玄机。

死了两个英国巡捕并不是大事,程子卿关心的是背后的博弈,身为法租界警务处政治组的警探,他才不管那些凶案呢,他在意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牵扯到哪一方的势力,是北洋、广州军政府、国民党、日本人、还是俄国人?

掐灭烟蒂,拿起礼帽,程子卿出门去了,他准备把这件事弄明白,给上司罗兰德·萨尔里献上一份大礼。

……

万国商团俄国第一队兵营,队长谢尔盖·康斯坦丁·彼得洛维奇坐在办公桌后面,身上穿着一套卡其布的英国式军服,布质肩袢缀着象征上尉军衔的三颗花,他的身后的镜框里摆着帝俄政府颁发的勋章和一副金色的上校肩章。

谢尔盖曾经是驻上海的俄国巡洋舰的上校舰长,如今却只能屈尊当一个雇佣兵的上尉队长,他做梦都想回到故乡彼得堡,所以对临时政府的代表兼老乡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很是客气,言听计从,短短几个月就把他提拔成自己的副手。

“好吧,安德烈·瓦西里耶维奇,说说你们抓到的大鱼吧,是不是真的价值三千块钱。”谢尔盖漫不经心的问道,同时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白兰地和两个水晶杯出来。

“亲爱的谢尔盖·康斯坦丁·彼得洛维奇,我们抓错人了,用中国人的话说,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带来的这个年轻人,事实上是临时政府最高执政高尔察克阁下任命的海军少尉,同时他也是我来中国时的助手,我们在北京失散,没想到竟然在上海重逢,您说,这难道不是上帝的安排么?”

谢尔盖耸耸肩膀,拔出酒瓶塞子道:“当然,很值得为这个喝一杯。”

忽然房门被敲响,另一位副队长伊凡诺夫走了进来,敬礼道:“队长阁下,巡捕房来提犯人了。”

安德烈大惊:“我并没有通知巡捕房。”

伊凡诺夫傲慢的看了他一眼,道:“是我打电话给巡捕房的。”

安德烈道:“可是他根本不是凶手,他是我的助手,俄国临时政府的雇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