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配来指责评论楚倦,包括他自己。

哪怕是刮骨割肉楚倦依然能谈笑风生,他的确不如他,在那一刻他不想着楚倦几乎要活不下来,可他不如楚倦的又何止是刮骨割肉这一件事。

他仅仅只是听见楚倦糟践他的真心就已痛成这样,几欲死去,那从前的楚倦被他活活在眼前糟践真心时,又该是怎样的痛彻肺腑。

他就那样靠坐在旷野的草原上,浩荡的长风将远处升起的篝火吹成几丝长烟,他全身脱力一般枯坐在地,许久用烈酒浇在伤口上。

守在他身旁的将士大惊,急忙上前几步,却见向来温和的文臣踉跄的站起身来,用刀支住身体,对着大漠长月呢喃:“我从未如此想见他......”

在劫后余生之后,在受过他受过的苦之后,想见他的念头如野火在草原疯长,只一瞬就漫天而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成一片灰烬。

一个人原来可以这样喜爱一个人,他从前从未想过,也从未信过,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

温暮归不知是运气还是真有些打仗的天分,竟在胡人手中奇迹般连胜数场交战。

春日里正是水草肥美的季节,边塞的春天虽然来的晚了一些却终究还是来了,胡人有了肥沃的水草不愿再跟大周纠缠,愿意就此止戈退回草原,由此递了求和的文书。

朝中文臣也大多同意求和,不愿再连年战事,唯有靖王不肯求和。

朝中文臣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急功近利,只顾建功立业不顾百姓休养生息,一群文臣还想同他动手,手指都戳鼻梁骨了,被庄恒一把撂倒以后哎呦哎呦在朝堂上哭爹喊娘要见陛下作主。

靖王性格本就不好,冷笑一声后将人尽数押送回自家府邸,禁足了一批吵的最凶的文臣。

陛下病重,靖王监国,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一时之间天下间都是骂楚倦独断专行的声音,文人士子甚至编排了歌谣说他是商纣之流,迟早要断送祖宗基业。

与此同时皇六子楚易亲身去请大儒出山说服楚倦,结果楚倦软硬不吃,并不卖大儒面子,这下子儒林更是骂他骂的愈发不堪入耳,相反觉得楚易才是当真宅心仁厚,为天下百姓计。

楚易得了好名声,还不忘为皇兄辩解,皇兄只是在外打仗久了,只知打仗不识人间疾苦罢了。

这话说的属实人面兽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靖王是打仗打傻了的乡野村夫,不知百姓疾苦一心建功立业的莽夫。

楚倦被骂的最狠的时候温暮归从边塞送来了一辆马车,里面的坐着的是一个忐忑的大夫和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不过十岁上下,少了一只耳朵,走路也走不利索,男孩瘦小一些少了一只手臂,被大夫牵进朝堂的时候两个孩子怯怯的跟在大夫身后。

文臣武将们还在对骂,文臣都是些之乎者也的内容,叫人听不懂,武将们比不得这些文绉绉的臣子,说话都粗声粗气,实在骂不过的时候气的牛饮茶水。

文臣正觉今日也要占了上风,再压武将一头时,突兀又怯弱的声音冒了出来。

“凭什么不打?别人的命就是命,我阿爹阿娘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女孩咬着牙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文臣有些不忍心的,还有些想再辨,男孩猛地冲过去咬住了当头一人的大腿。

“我阿爹说了,不打蛮子的都是狗贼——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