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陈北的头更低了。

陈子锟冷哼一声,闭目养神,陈北惶然不语。

来到家里,陈子锟径直上了二楼书房,陈北紧随其后,房门关闭,家里的气氛不由得紧张起来,大公子窝藏共党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但夫人们都不插手,只等陈子锟回来教训这个儿子。

陈子锟坐在写字台后面,开始阅读公文,足足过了半小时,才抬头问道:“你想好了么,怎么处置杨树根?”

陈北道:“父亲,杨树根小时候在咱们家做过园丁,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他是共产党,是反对政府的,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爱国者,我希望您能放他一马。”

陈子锟道:“就是这个杨树根,煽动学生参加政治运动,你弟弟若不是被他骗去游行,也不会伤成那样。”

陈北忍不住据理力争:“青年学生参与政治运动有什么不可以,如果学生都不上街,那这个国家还能指望谁?这话好像是父亲您说的吧,小南受伤这笔帐算在杨树根头上不合适,应该算在89军头上。”

陈子锟一拍桌子:“你这是造反么!”

外面客厅里,大家心都跟着一抖,这爷俩针锋相对怕是要干起来,姚依蕾想进去劝,却被夏小青拦住:“这爷俩都是人来疯,别管。”

陈北毫无惧色,坦然面对父亲的凝视。

陈子锟背转身去:“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正确的,那就去做吧。”

陈北道:“谢谢父亲。”转身出去,下楼来到地下室,给杨树根一套军装换上,混在一个排的警卫中开出官邸,换乘汽车来到机场,空军每天都有去北泰运送人员物资的运输机,安排个把旅客轻而易举。

C47的螺旋桨已经开始旋转,陈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美国巧克力递给杨树根:“还记得小时候么?”

杨树根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巧克力糖纸,道:“当年你给我的最后一块巧克力,我一直没舍得吃。”

陈北道:“那怎么只剩糖纸了?”

杨树根笑道:“晒化了。”

两人哈哈大笑,忽然陈北止住笑容,用力捶打着杨树根的胸膛:“老朋友,到了北泰来封信。”

杨树根点点头,伸出手来,两个童年伙伴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杨树根撤离省城来到北泰,这座新兴工业城市是陈子锟的基本盘,中统军统的特务都无法插足,相对安全一些,他很快就和组织取得了联系,省委指示他,潜入工厂执行新的任务。

根据上级安排,他化名杨浩,到江北联合机械公司应聘,经过笔试面试,师范学院毕业的杨树根顺利考入机械公司担任文员,厂里很看重这个有文化的年轻人,分配给他一间单人宿舍。

就这样上了几天班,杨树根正在办公室里制作考勤表,忽然同事敲敲他的桌子:“小杨,你老婆来找你了,在厂门口呢。”

杨树根一惊,自己没有娶亲啊,哪里来的老婆,不过多年地下工作使他养成了处变不惊的习惯,他只是淡淡一笑,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