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循被他又看得想哭了,她深深呼吸了几声,方才略带央求地道,“大哥,你别灰心了,只是小病而已,缓缓调养,终究是能好的……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们想想,为我想想……”

说着,又觉得自己十分丧气,恐怕影响皇帝心情,又强笑着道,“我还尚未活够,是真的不想陪你一道到黄泉下去。”

她意在玩笑,不过话语沉重,对气氛并无改善。皇帝居然也不生气,他望着她,神色有几分神秘,唇边现出几许微笑,低声道,“是,我怎么不知道?我都还记着呢,那时候在永安宫里,你对我说,‘不管我对你再好,我死了你也还是要活下去,你不但要活下去,你还要活得好好的’……”

对这句话,他的印象显然深刻无比,复述出来时,都带了徐循惯有的气愤语气,徐循现在听着,也觉得自己的话硬得很,她尴尬地一笑,却又不愿认错:说句实在话,就是现在,她也依然不愿和皇帝一道去死。

“你不说话了。”皇帝的声调听不出喜怒,脸色也没改变,“是不是因为不愿对我说谎?”

徐循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皇帝也默然片刻,他忽然又改了话题。

“太医的事,你没告诉老娘娘吧?”他问,见徐循点头,又道。“也没和皇后说?”

徐循点了点头,大概已知皇帝思路,果然,皇帝又道,“忽然分作两班用药,她们没问?”

“问了,我敷衍过去了。”徐循低声说。

皇帝叹了口气,低声说,“其实你也不是不会骗人的……是吗?”

徐循道,“我尽量都说实话。”

“好一个尽量都说实话,”皇帝呵呵一笑,他道,“不过,我也信你,小循,我信你对我,也是尽量都说实话。”

只是一句话,徐循便有种感觉:自己多年来对皇帝的种种保留,似乎都在他眼中,只是他一直密密藏着不说而已。她又是心虚,又是凄惶地打量了皇帝一眼,皇帝的脸半藏在阴影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