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红印儿啊,香水味儿啊,还有头发丝儿啊,等等。”我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微微笑着。我之所以替刘易阳销毁罪证,就是因为人要脸,树要皮,我一不想这家中有第二人见识那头发,二不想跟刘易阳在人前大打出手。

“佳倩,你听我给你解释。”刘易阳终于识了时务,选择了坦白从宽这条路。

“别,我自己有眼,不用听你的狗屁解释。”风度这玩意儿,也不是那么好维持的。公公身上多出根长发,没什么大不了,可这长发要是在老公的身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俗话说得好,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吃饭时,奶奶看着我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佳倩,不高兴啊?”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我这小的再怎么装,也骗不过那老的的火眼金睛。“没有啊,”我否认,且还画蛇添足补充了一句:“高兴着呢。”

而奶奶似乎也并不太在乎这个,不深究,立马换了个话题:“佳倩,你和阳阳,想不想生二胎啊?”

我一口饭噎在喉咙口:二胎?我的人生字典里好像从未收录过这个词。一个锦锦已然博得了我全部的母爱,我将用我毕生的心血去灌溉她这朵天下最美的花。第二个?不了。更何况,一个孩子已造成了我和刘易阳生活水平的下降。为了给锦锦穿最干爽的纸尿裤,我们馆子舍不得下;为了给锦锦买最纯棉的衣物,质量最过硬的生活必需品,最益智的玩具,我们能坐公车绝不坐地铁,能坐地铁绝不坐出租;为了让锦锦在未来可以就读最风光的幼儿园,我们相约每人每季只添一件新衣,而且还得是反季节的打折品。

都这会儿了,我还想这些干吗?锦锦他爸都已出了轨,偷了腥了,怎么还会跟我携手共创锦锦的美好明天?

“目前我们还没这打算。”我有什么说什么:“我和刘易阳连个一砖半瓦都没有,这都已经拖着锦锦住在爸这儿了,要是再生一个,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放我那屋,我那屋宽敞。”奶奶毫不犹豫。

“是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能放您那屋吗?”我直接把话挑明。

这下,老太太可犹豫了,想摇头,觉得不太合适,想点头,胸中又没那把握,只好僵在那儿,任凭面前的热汤一点点冷却。今天的这汤,我可是放足了虾皮儿。

奶奶退场,公公又登台,之前的慈祥劲儿一扫而光:“再生一个就住不下了?你说这话,是嫌我这房子太小?真是的,小庙容不下大菩萨了。”

“爸,您也希望有第二个孙辈吗?那同样的问题,我也问问您。如果第二个还是孙女,您这庙还容不容我?”今天真是大喜大悲的一天。锦锦对我的思念,哪怕仅仅是对我****的思念,还有公公的“赏脸”,一下子在他们刘家对男丁的热衷下化为乌有了。还有那根该死的棕红色长发,该死的刘易阳。

“爸,您甭听她的。她这是嫌我没钱买房子,她一个小辈儿,哪有道理嫌您?”刘易阳说的这番话,倘若配合好了口吻,那绝对是可以产生和事老的效果,不过,不幸的是,他好像也憋了一肚子火似的,说出来的话,声声挟枪带棍。

他凭什么一肚子火?在外偷吃完了,连嘴都不知道擦干净,他也好意思一肚子火?

“刘易阳,你只说对了一半。对,我嫌你,嫌你没本事,养不了老婆孩子,更别提以后养爹养娘了。不过,我也嫌这家里的其他人,至于嫌什么,咱们自己心知肚明。”说完,我撂下筷子,走向了那间阴冷的房间。

可惜,我的手还来不及接触门把手,锦锦的哭声就奏响了。我的脚仿佛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了。我童佳倩再也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小女孩儿,再也不是身无责任,肩无重担的自由人,我已是个母亲,我已有了锦锦,所以,就算我现在气愤得快要爆炸,难过得快要窒息,迫切地需要离开这个家,出去透透气,可一旦我的女儿需要我,我就再也不能为自己而活。于是我只好改变了方向,去安抚我的女儿。我的头沉甸甸的,脖子软绵绵的,就在刚刚还咆哮着嫌这嫌那的我,眼下还不是得借用公公的房间,去拥抱那让我无法割舍的锦锦。

家中的气氛冷得几乎要结冰。奶奶关上房门,屋内静悄悄黑漆漆的。公公一声不响又出了门,真不知外面风够不够大,能不能吹下他身上的那根长发,不然,我倒真希望它能落入我婆婆的手中,我倒要看看,女人活到了我婆婆那把岁数,会如何处理这等棘手的事。

婆婆在这个家中,论地位,大概只在我和锦锦之上,所以,对于适才那场也许并算不上争吵的争吵,她也不好说谁什么,尤其是,目前在这个家中,只有我和她在全心全意,且有全力地抚养着锦锦,这多多少少,也令她对我有了一种同盟军的友谊。

至于刘易阳,他在收拾了残羹剩饭后,来到了我和锦锦的面前。他冷着一张脸,用大手摩挲着锦锦的小手,泄露出怎么绷也绷不住的父爱。我瞪视着他,他却执意不回视我,大有“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架势。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主动把锦锦交到婆婆的手上,然后揪着刘易阳的袖子:“走,跟我回屋。”刘易阳跟抖灰尘似的就把我的手抖落了下去,依旧是一言不发。我难堪极了:这就是寄人篱下。跟老公吵架,也要当着老公他妈的面儿吵,谁输谁赢,全毫无光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