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隐约察觉到他动了什么念头,当即抓住他的手:“小铃铛,留下。”

闻歌紧紧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几乎将她缠到窒息。

而在这种窒息之中,他到底还是将手抽了出来,然后在她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与她隔出五六步,才缓缓开口:“我要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了,你跟我走吗?”

早已经有答案的问题,他还是问了第二遍。

冯乐真呼吸乱了一瞬,缓缓开口:“我给你准备了田地和房子……”

“那不是我的。”闻歌摇了摇头。

就像她怕他伤心,在发现他种的菜被雨水冲坏后,便偷偷找人重新栽种的新苗,不是他从种子照看到大,便不能算是他种的,他性子里一直有种超乎常人的执拗,犟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点前世的冯乐真知道,这一世的冯乐真也知道。

两人默默对视许久,冯乐真缓缓开口:“你若执意要走,本宫不会送你。”

“……好。”

说要太阳落山之前离开,闻歌说到做到,赶在下午时分便收拾好了行囊,独自一人朝着城门去了,说了不会来送的人却食言而肥,在他出现在城门之前,便已经提前等着。

营关的夏天黄沙漫天,冯乐真一袭红衣,站在烈烈风中犹如开至最盛的玫瑰,玫瑰盛极必衰,她却好像能开千年万年,能叫这天地都为她的颜色改换门庭。

闻歌看着这样的她,突然有些理解,她为何不会跟自己离开——

这如画的江山风景都该属于她,她却不该属于任何一湾溪水一片青山。

冯乐真看到他突然停下脚步,便扭头看了阿叶一眼,阿叶当即拿出一个包袱。当看到那个收拾妥当的包袱,闻歌心下漏了一拍,再次生出不该有的痴心妄想。

然而这点痴念没有持续太久,便伴随着冯乐真将包袱交给自己而破灭。

“这里头有一些银子和几身换洗衣物,还有新的户籍与文牒,将来即便有人盘查,也不必惧怕什么。”冯乐真叮嘱。

闻歌盯着手里的包袱看了许久,一句话也没说。

“闻歌。”冯乐真唤了他一声。

闻歌迟缓抬眸。

“无论去哪,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冯乐真温声道。

闻歌自认已经坚固的内心,轻易便被这句话冲垮,未免自己连离开都

不够体面,他当即牵着马就往外走。

夕阳西下,天边火红的云彩落在他的肩头,少年一夜之间成长,再不复当初的锐利与傲气。

冯乐真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走出城门的人若有所觉,突然丢下包袱和骏马朝她飞奔而来。

当他的身影在瞳孔里渐渐放大,冯乐真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她面上仍是冷静,可手心却不可控地开始出汗,等他跑回自己面前时,她甚至有一时失语,忘了该同他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