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刻,过去才明白下来,当她追着王雀儿跳入甬道的那一刻——

“我要你做他的过去,而不是某一中可能,我要你成为他唯一一段过去。我要你一见了这个徒儿,便要待她好,你要待她比待所有人都好。”

“或许……”阮慈轻声说,“或许是因为鸳盟早定,他……他早答应了另一个人……”

当时那秀眉俊目的修士是如何回答的,他弯眼笑了,在那不断坠落的虚空中轻抚她的眉眼,“若能回去,便都依你。”

倘若他爱了别人,永不变心,又如何能对她好?

原来……原来他是真的对她很好,原来,原来……

王盼盼的猫眼瞪得又圆又大,在灯光下不停地收缩又放大,它仔仔细细地望着阮慈,面上掠过太多思绪,惊讶、叹息、惋惜,却也有恍然大悟和一丝解脱,它轻声说,“原来师父他当真……当真别有思量……”

它的大眼睛内一滴滴滚下了泪水,声音里却带了一丝颤抖的笑意,“原来……原来……”

原来王真人并非不愿反抗洞阳道韵,只是他将手中的筹码给了未来那人,不论如何,他都难以成就大道,只是比起做道祖的附庸——比起这本就疯狂,本就渺茫的谋算,他把手中全部筹码,都押给了未来那更为遥远,更为行险,更为渺茫的那个人!

倘若他和谢燕还合谋,阮慈……阮慈又到哪儿去生出来呢?谢燕还或许便不会叛出上清门,不会去做魔主的道侣,也不会在南株洲养伤……这世上便不会有阮慈了!

一人一猫在灯下久久相对,似乎有太多说不出口的话语,在灵机中流转,又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在慢慢抚平,许久许久,王盼盼方才道,“接下来的事,你其实也都猜得到了。”

“做弟子的,有了自己的抱负,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心中依旧记挂着恩师,但却也毅然追随真正志同道合的主君离开上清门,谢燕还有许多办法将不愿变成情愿,或许……或许带走我们,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她想要改易恩师的心意,若是不然,也要将恩师削弱到无法和她为敌的地步。而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推诿的,有些事做出选择时便该知道后果,那之后所有的痛苦都是虚伪,既然已然做了决定,彼此便是道敌。我们的死,对谢燕还的谋算都有助力,直到她离开琅嬛周天那时,跟她一起离去的旧部大多都已死了,但我们并不后悔,也有人留了下来。”

王盼盼幽幽道,“可我现在也很高兴,阮慈,此时此刻我仿佛才终于得到了解脱,不论谢燕还是成功还是失败,至少我们都还有你,师尊的选择并没有错,我们的选择也没有错,我们共同的选择才造就了你……原来,原来我也是这无穷众妙因缘中的一丝,即便是被牺牲的那一根,可我心里还是好欢喜。”

它仿佛有了一丝小姑娘的娇憨,柔情地说,“你知道吗,阮慈,师父原来真的和现在不同,他待三师兄犹如亲儿,待我也不差,我们都盼着他有人疼惜,有人能懂……原来他真的有,原来他一直在等。”

“那便好了,”它的猫身闪闪烁烁,似乎开始摇晃,“那我也便能放下了……”

阮慈眉头一皱,急急伸手一指,那小小棺材从王盼盼腰际跳出,一口将它吞入。王盼盼在里头缓缓沉睡过去,透过子棺看去,王盼盼却不再是一只猫儿模样,而是一个小小姑娘,玉雪可爱,见到了她,仿佛便能想起数千年前,她天真浪漫地在金枰玉真天奔跑,拽着一只大灵猫的胡须,要爬到它背上的可爱模样。

“师父!”

那时她面上的笑靥没有一丝阴霾,回头冲秀逸青年脆声大喊。

“这猫儿好可爱呀!我想给它取名叫做盼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