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言道:“让人去准备粥和热水,备些干净衣裳。”

同知:“是,大人。”

同知刚要退下,又道:“铁矿的事,您要插手吗?”

程叙言没有支声。铁矿牵连更广,他若要插手,背后还会扯出更多腌臜事。

程叙言很想回京,他想他爹和怀孕的妻子。算算日子,卓颜应该快临盆了。

晌午时候,民夫送到。

程叙言正在吃午饭,闻言起身查看。

他刚走到前堂就闻到一股作呕的腐味,差点把胃里的东西吐出去。

眼下天热,尸体受过雨水早就发臭。有些不能入目的尸体已经被火化由活人抱着骨灰罐。

然而活人的脸色也没比地上的尸体好到哪里去,他们被简单收拾过,露出来的双眼无神,犹如枯木。

他们见到程叙言时,缓了一会儿才在衙役的提示下跪下行礼。如同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僵硬。

程叙言垂下眼,少顷才尽量平静道:“你们先登记,等会儿有专人送饭。”

民夫:“谢大人。”

下午时候有百姓收到消息来府衙领人,可惜领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罐骨灰。

年迈的夫妻抱着罐子哭的肝肠寸断,小孩儿茫然无措,良久才明白他的爹回不来了,眼泪啪嗒掉。

府衙内哭声连天,悲伤的情绪几乎弥漫在每一个地方。

这还是有消息的,就算是骨灰也到底是落叶归根了。而有的民夫已经永远埋葬在铁矿之下。

老天似乎也不忍此惨事,夜晚比往常的还黑,只有层层云朵后,透出微弱的月光。

程叙言阖上眼,头痛欲裂。

寅时初,他终究是从床上爬起来,连夜写上一封奏折送往上京。

半个月后,程叙言收到回京的旨意,以及一封密信。信上天子言明会另派人彻查铁矿之事,令程叙言不要插手。

程叙言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如今收到消息却高兴不起来。

他离府那日举城送迎,更有百姓送来万民伞。活命回来的民夫守在城外小路跪送。他们的年龄不一,身份不一,可嘴里只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恭敬的称其“程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