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唯西当然是明白的。

凌谦这个人,脾气炸,嘴巴倔,心肠好,耳根子软。

换个说法,他是一个又凶又傻的滥好人。

从前,贝唯西对有钱人家的孩子有过一些来自于文艺作品的刻板印象,总觉得这些蜜罐里泡出来的孩子若不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就该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

初遇时,凌谦身上隐约还能看出一丝飞扬跋扈的影子。很快,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累积,贝唯西清楚认识到那完全是假象。

凌谦是一个因为得到过很多爱,所以虽然有着臭脾气,骨子里却很温柔的善良小孩。

他今天不高兴,是出自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贝唯西明白。

作为一个从小到大极少感受到爱意的人,他很早就察觉到了这份来自凌谦的不自觉的好意,却花了更长时间才终于有勇气确认它真实存在。

这让他欣喜,也令他惶恐。

凌谦很好。当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他确信自己应该离他远一点。

可这并不容易。

地铁上座位满了,但也不拥挤,人群稀稀落落。两人分别站在同一侧门的两边,靠着栏杆,不吭声。

凌谦的模样比下午时更不高兴了。

贝唯西想,方才指挥妹妹欺负自己时,他明明还是笑过的。

路程不怎么近,幸运的是不用换车,他们只需要从这条地铁线路的这一头坐到那一头。

全程开的都是另一侧的车门。

贝唯西犹豫了十多分钟,终于还是小步挪到了凌谦身旁,靠在了车门上。

他们现在离得很近了。车厢摇摇晃晃,他们的肩膀会轻轻地擦碰在一起。

他没吭声,凌谦却已经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他。

视线一对上,凌谦立刻就躲。

“对不起,”贝唯西开口,“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我一般见识了吧。”

他明明是在很诚恳地道歉,凌谦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向他时完全是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贝唯西没辙,摸了摸鼻子,又说:“你关心我,我是知道的。我……”

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