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德!

曲琮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李铮口中还能听到这三个字——她怎么到哪里都逃不开这家跨国药企?

她一时没有回答,掩饰着低头喝口水,大脑在酒意干扰下艰难运转:李铮问这个干嘛?他也算有套路,给她喝了酒,刚才的瞳孔地震是不是被他看到了。啊,对了,上次酒后她是不是说过,她知道自己有客户有问题……李铮是猜到她说的是格兰德,所以才来问她?他会不会和简佩或元黛说?这件事再扯进简佩会不会更复杂,她刚看了简佩的朋友圈,正感慨着要多赚钱呢,格兰德可是她的最大客户,而且还有个悬而未决的总代理之争……

越是工作久了,曲琮越佩服元黛的神秘主义,她没想到当时还算安全的树洞李铮,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同行,当时口快说出的一丝**,如今就成为李铮想破开的缺口。

她该不该告诉元黛?可如果告诉元黛她怎么解释自己在酒吧赴李铮的约?元黛早疑心她对李铮有想法——李铮是考虑到这点才约在酒吧么?那他知不知道自己对他的真实看法?是不是把自己的魅力当成了对付她的武器?

“格兰德?”曲琮没有犹豫太久,再久就不像了,她迷迷糊糊地问,伸手去揉眼睛,动了一下又停下来,“我是有在做啊,你们应该也都在做吧,他们最近买了那么多公司,我感觉最近身边所有人都在做他们的案子。”

“确实,”李铮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停顿,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又扯开话题,“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在这里聊天,你问我,如果有一个可怕的客户,要你完成一些灰色操作,你该怎么办。”

从他的问句就已经知道,李铮是猜出来这个刁钻客户是谁了——自然是格兰德的纪总监了,去到天成之后,他少不得也要和纪总监打交道,就算没见过面,也应该听过她响亮的名声,而且曲琮知道他们之前在一些商务场合是见过面的。曲琮事到临头反而不怕了,她承认自己问过这个问题,“现在你想修正自己的答案了吗?”

“与其说是修正,不如说是我理解得不对。”李铮面露踌躇——律师对外透露客户**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尤其是对他所同行,总是担了风险,“我入行以后才发现,国内的氛围和国外不太一样,界限感没那么明显,或者说,国内的操作更明显,在文书上留的足迹更多。”

这是承认他在国外也为客户掩盖过什么,当然,李铮没有直说,曲琮也非常理解他的顾虑,这是合格的非诉律师应有的素质。她的心跳已加快不少,但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幸运,线索还能送到嘴边——也有可能是又一起税务事件,李铮发现了格兰德的违规操作,但这和纪荭盯上曲家的原因无关。

“你是发现什么了?”她问,“吃惊到必须找我来吐槽?”

李铮做个鬼脸,“与其说发现的内容让我震惊,不如说是这么简单就能发现才让我吃惊,按照惯例,这么强的风险性我们是要出具文书提醒企业的,当然,这是国外的规矩……”

其实在国内,明面上来说也是一样,任何时候你意识到违法违规行为的存在,都应该出具告知书,这样可以有效的避免风险,最终风险会聚集到告知中断的层级,比如说,曲琮尽告知义务,向上级反馈,上级继续向元黛反馈,元黛应该决定向企业正式递交文书提示风险,谁压住了不报,压力就会给到谁那边,这也是系统本身设置周到的地方——当然,在现实中这么做,元黛会失去客户,而曲琮也会很迅速的失去自己的工作。

“如果是一般违规操作的话,你就提一嘴就行了,看上层什么反应,她叫你写文书你再写,没反应就当没这回事了,第一次提最好不要留下证据。”曲琮就事论事,“毕竟和知情不报比,完全不知情的风险是最小的,最多就是业务水平不足而已——这种能被随便发现,应该也都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出不了大事。”

“看起来全世界的规则都差不多。”李铮心不在焉地一笑,左右看了一下,“但问题是,我发现的东西比较过分敏感,让我有点吃不准了。”

曲琮酒早醒了大半,她挑起眉做个疑问的表情,李铮再三犹豫,她耐心等着,知道此时不好给予压力,只能让他自己去酝酿——李铮终究是会说的,都约了人来,这件事一定给他很大压力,他不说如何排解?

“我发现……”最终,李铮果然倾身附耳,他的呼吸吹拂着曲琮的耳廓(曲琮很后悔自己出门前没补洒香水,身上大衣连续穿了三天)。“格兰德存在严重的职业贿赂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