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咖啡杯,和简佩交换一个眼神,“你们所今年业绩怎么样?”

“也不是很理想。”简佩叹口气,话题顺理成章转移到行业前景,纪荭又想搞企业破产方向培训,简佩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参与,她现在确实很需要钱,比起姐妹的陪伴和心灵鸡汤,还是一句需要钱我能借最实在。

“经济终归是稳定向好的,行业震荡在所难免,接下来几年钱没那么好赚了,但饿倒也是饿不死的。”

元黛用这句话给整个茶话会拔高基调,也鼓舞一下低落的情绪,不然简佩实在真活不下去了——闹着离婚不说,市场还冰冻,还有两个小孩要靠她养,花费只会越来越大,这样还怎么起床面对生活啊?

三人都笑起来,简佩也伸个懒腰,“饿是饿不死的,就是。”

她突然又有点焦虑,叹口气说,“唉,现在真不知道自己离婚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离婚后甜甜的爱情就突然找上我了吧。”

她丧失性自信也不奇怪,简佩没谈几次恋爱就结婚了,婚后诱惑她的男人也不多——她把自己打扮成贤妻良母的类型,男人想娶这样的妻子,却未必对她们很有兴趣。

这条路线走了20年,现在想改都很茫然,这一点元黛是帮不上她了,她们这个年纪,合适谈朋友的男人本来也就越来越少。简佩此次离婚可能除了心灵自由以外一无所获,还要面临经济上的紧张,走到这一步已无法回头,也绝不会对林教授流露出一点犹豫,但在两个好朋友面前,她始终还是带出了一句真心话:她在感情上几乎没有经验,这个年纪,想要再找一个符合想象的男朋友,实际上已经很难了。更重要是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做,简佩一辈子的从容不迫,现在全面陷落,生活上的变动还好,情感上又惊慌又孤独,想要找人依靠却又无人可靠的样子,看着才真是令人不忍。

元黛和她碰碰杯,“欢迎进入39岁大龄单身女的世界。”

吃完下午茶,回到公司,她手下的社畜们当然还在搬砖,元黛找来曲琮,开门见山,“铺垫工作我已给你做好了,下周去格兰德,你可以向纪荭抱怨——我叫你去试探天宇,你提新加坡进修的事,被我回绝,滋生不满回头又找她,这很自然,她不会怀疑的。”

为了不穿帮,她仔细给曲琮复述了刚才茶话会上有关的对话,顺便也提了几句简佩,曲琮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她,“你们之间是两两都有秘密吗?”

眼下她们利益纠葛的密度,是比过往十年都高,不过曲琮没有猜错,元黛告诉她,“确实如此,我想她们两个大概也有事情瞒着我。”

曲琮已经很见过一些世面了,但她还是有些受不了——很奇怪,两人谈了那桩交易之后,按说曲琮的崇拜已完全破灭,可不知为何相处却比以前更轻松随意,曲琮可以问一些伤情面的问题。“尔虞我诈这其实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你们怎么还能当朋友呢?我是真的不明白啊,这样的朋友还能当得下去吗?你要知道,她甚至——”

纪荭甚至明目张胆地往元黛身边安插人手呀!就这样,元黛还能把她当成好友?

她应该已经碎过好几次三观了,这一次照旧是震撼又迷惑,元黛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

“这样吧,”她说,“你帮我去办天宇这件事——办好了,我就告诉你答案,你觉得这样的交易,你可以接受吗?”

新加坡的Deal,只约定了曲琮去纪荭那里当双面间谍,去林天宇那里套话,这活虽然小,但照旧得加钱,曲琮双眼微微睁大,元黛可以读出她的思绪——些微懊恼,她的反应慢了,没有第一时间为自己争取权益,而是去震撼些无关的事情;轻微的兴奋,她又拿到了一桩交易;深深的审慎,即使是之前崇拜过的偶像提出的交易,她也要先考虑好得失;浅浅的得意和感激,她已察觉到,元黛对她的态度不再那样轻忽,而是视为平起平坐的交易对象,这份尊重让她满意……

很少有人让元黛意外,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曲琮就是例外,她曾以为最适合这女孩的结局是回到父母羽翼之下,可现在,元黛没那么肯定了,她看着曲琮——她的形象要比上一次好些,大概早上洗了头,发丝蓬蓬地堆在脸颊两边,唇角似笑非笑,脸庞微微扬起,她脸上还有一丝生嫩,但微垂眼帘下,沉思的眼神已有了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魅力。

元黛第一次想——也许,她能在这行干出点名堂来。

也许她正变得和她们这些人越来越像……

也许,她本来就是她们这种人。

她的思维和几天前的曲琮同了调: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