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相亲不能说成功不成功,只能讲很尴尬,到最后大家自动自觉把话题带开去聊家常,一顿饭吃到八点半,曲琮还在想再这样下去喻星远岂不是要破纪录九点后才到家——结果八点半也就散了。曲琮今晚回家住,快换季了,她打算把家里一些还能接受的冬衣收拾到小公寓里去。

“你和远远加上微信没有?”

曲妈妈明知他们是加上了,到家了还叫住曲琮问,曲琮知道接下来必无好事,她先想拖,“加了——爸爸,你快点洗澡,我去卸妆了。”

“你不要收拾衣服吗?”

曲爸爸默不作声去洗澡了,曲妈妈不罢休,跟到曲琮房间里,首先把曲琮看不上的那些衣服全都从衣柜里拿出来,“我上周就叫阿姨挂出来除尘的,刚好明天先送你去公司,然后帮你把衣服送到小房子那里。”

曲琮强忍着不讲话,只是‘嗯嗯’着,曲妈妈又想起来问,“上次我过去,怎么没看到花瓶?”

“有一天起床倒水,不小心打碎了。”

母女两个交换一个眼神——知识分子的矜持都掩盖不住气氛的紧绷,曲妈妈是那种你无法糊弄的女人,她给女儿留面子,也会让女儿清清楚楚地知道,有些事她完全有实力较真到底,只是选择了高抬贵手,容忍曲琮的小小任性。

这种眼神就是曲妈妈的最后通牒,宣示她的忍耐已到极限——通常来说,曲琮这时候就会让步了,然后曲妈妈再退一点,以示自己并非一味高压强制的封建家长,曲家依旧是个开明和谐的家庭。不过,那时候曲琮还在读书,她没有自己的收入。

现在她的银行卡里有大几万块的积蓄,她有一份收入很好的工作——而且,曲琮现在心里很烦躁,李铮、喻星远,她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男人好像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对她没有兴趣。

她紧紧盯着母亲,慢慢把手伸进袋子里去,抽出一件蕾丝花边衬衫,放到床上。

“这件衬衫就不用带去了。”曲琮轻轻地讲,“这是秋装,上次没有带走,就是不打算穿了。”

曲妈妈握着大衣的手突然收紧,虽然松得快,但还是在羊绒上留下一丝痕迹,她垂下头没有说话,曲琮心跳如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是,她已经工作了好几个月,这种心跳加速的场面,她也经历了很多,终究已渐渐习惯。

“还是带去——有备无患,多这一件也未必就放不下。”

曲妈妈又把衬衫塞进去,这一次曲琮连心跳都没加快,她第二次抽出来。“妈妈,我已经上班了。”

两个女人的眼神在行李袋上空相遇,同样带着强势,只是母亲的老辣中带着惊疑,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如此明确的挑战,而女儿的青涩里却饱含着自信和轻视——她还年轻,却已不再幼稚,她已经在社会上找到立足之地,有权力挑战领地的主人,争夺家庭中的主权。

这天晚上,曲家两母女大吵一架——这是一次必然的冲突,两人都没有让步,曲妈妈第一次放下了高知的架子,她们都对彼此说了很难听的话,也翻了不少旧账,这一次没有谁认输,而这其实已经算是曲琮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