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金融圈的桃色八卦了,非诉律师确实也有很多转去投行工作的,双方的工作交融处很多,投行的收入会更加不菲,所以曲琮也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她偶尔看看台上两个大律师,心想她们知不知道,自己的成功在他人的臆测中被扭曲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她们从大所出来的时候,又都是怎么累积的第一批客户。

她发现自己也有些被八卦影响了,竟开始产生淡淡疑虑,曲琮不禁感到一阵罪恶,她渐渐更明白元律师在讲座上说的话了——要做一个出色的职业女性,面临的压力实在来自方方面面,尤其是像她这样,超越了同行98%以上的男性时,更是会有很多性别带来的原罪。华锦像她这样的大合伙人至少还有四五个,但那些中年大律毫无疑问没有什么枕营业的八卦,纵有,也最多是讨论一下他们潜了什么年轻后辈而已。

职场性别歧视的问题可以写出一册论文集了,而且短时间内曲琮看不到任何改善的迹象,她渐渐发现母亲并非危言耸听,世界并不是粉红色的。——做了一个多月,业务渐渐熟悉,工作内容没她以前幻想得那样激动人心,非诉和财务一样,是外行人很难品味到刺激性的工作,他们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规避各种风险,曲琮从业以来接触到最惊心动魄的事件就是润信案,华锦因为一个疏忽没有明确条款,让客户在可能的诉讼风险中暴.露了三年,这件事把她和朱律师吓的屁滚尿流,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兽药厂完全平安无事,他们是在幻想中炸了自己的屁股,说白了就是自己吓自己。这种在非诉中天大的事如果在诉讼律师那里,可能都不值得扬起一边眉毛。

曲琮承认这工作虽然她可以胜任,但并不是非常吸引她,而上位之路也绝不是一片坦途,不像是母亲安排的那条路,读博士,做青教,发文章评职称——这条路是可以看得到回报的,每一年把该做的事完成,你会对自己获得什么心中有数,毕竟背后有人,可以保证你用80%的付出得到150%以上的回报。而非诉律师完全是另一种体验,90%的人都会在某个时间点(比如家里人反对加班的时候)被淘汰出局,只有10%的人能通过她不知道的特长留在游戏里,最后爬上金字塔顶端,脱离实务却攫取着案源中70%的利润。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剩下的10%,这条路的险恶也常令她心中惴惴,但,依然,当她在台下仰视着元律师的时候——她心中依然充满着憧憬。

“我不被更轻松的路吸引,只是因为我体会过这条路的痛苦。”她轻声自言自语,朱律师说,“什么?”

“没什么。”她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是说,不知道今晚的晚餐派对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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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和确实准备了一场很豪华的晚宴招待会,就在举办周年庆的酒店宴会厅,更难得是这场招待会办的比较西式——他们的生意的确做得蛮大的,出席招待会的客户代表有中有西,晚餐做成冷热菜式自助的样子,据朱律师说这很少见,而且曲琮也很幸运,这就意味着不会出现总经理带人来车轮敬酒的场景,这种场合一般是必须喝的,而且主要是资历最浅的新人负责喝。

时代变了,商务宴请的风格也变了,没有劝酒,倒是在大厅一角陈列了佳和近几年来的拳头产品,把冷餐会和展销会结合在一起,不少业务代表手里拿着酒杯过去谈天,润信的几个经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曲琮倒成了边缘人,她吃了一个小三明治,在会场里游来荡去,走到一张桌子边上,又站住了脚,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你吃饱了?”

老板也注意到她,她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样子,招手叫曲琮站到自己身边,“再熬半小时吧,你不想在外地过夜的话,可以先走。”

从J市到S市也就二三十分钟的高铁,两边公交卡都是可以通用的关系,曲琮他们要回去是方便的,不过这也意味着元律师可能要留下过夜,曲琮神色一动,她没说话,老板就看穿了她的念头似的,“我可能要晚点,你们等我的话,可能赶不上高铁——司机会直接送我回家的。”

说是这样说,但到底回没回去谁知道?朱律师几句话说得清爽,却叫曲琮此时脑子里总是冒出乱七八糟的猜想,她有些懊恼,不止是对朱律师也对自己,“好的,我一会问一下朱哥,看他走不走。”

她的情绪瞒不过老板,她审视她一会儿,忽然有丝恶作剧味道地笑了,压低声音问曲琮,“刚才在台下,朱子强是不是在给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

“啊!这——”曲琮结结巴巴,有点被抓包的羞愧感,“这——”

“看表情就知道了,绝对没说好话。”元律师没生气反而很好奇,“都说什么了?”

曲琮复述到一半,她又失去兴致,摆摆手叫停,“还是老版本,没新意啊。”

“……您知道?”

“这种传闻从我跳到华锦就没断过。”元律师笑笑,取过一杯酒,“你要知道,这社会很多人都不擅长处理女性的成功。”

曲琮深以为然,“这种思维确实太恶臭了!”

恶臭这个词是年轻人的梗,她说完了有些后悔,这种词不太适合出现在职场上,不过元律师看起来对网络流行词语了如指掌,没有露出困惑,只是笑一笑,“恶臭吗?也许吧,但也是人性真实。你没办法一直去抨击的话,总是要学着处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