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王红。咱们还是进去吧。”王红对自己一如既往地亲密,却让肖虎感到了一种宛如芒刺在背的紧张。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齐之芳脸色沉下来了,从肖虎的手上拿下毛线。

进了屋,齐之芳动作硬硬地往餐桌上放了一杯茶,背过身拿起一个橘子来剥。

有点不知所措的肖虎,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了几次才掏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肖虎把这几张钞票放在齐之芳面前,道:“这是燕达的第一季度的抚恤金。刚过了春节我就去党校学习了,所以我一直没空给你送来。”

齐之芳用眼角扫了桌上的钱一眼:“怎么这么多?”

“哦,每月也就多了五块钱。是这样,消防总队调查了王燕达家属的情况。所以他们做了调整,把燕达的抚恤金级别给挑高了半级。”肖虎低下头嘴里含糊解释道。

齐之芳有点怀疑:“怎么又调查起情况来了?”

“哦,是我提出来的。”肖虎的头更低了,他有点不敢直视齐之芳的目光。

“哦,那谢谢你了。”齐之芳的口气始终透着一股冷淡。

站在一旁的王红,此时不经意地看见了肖虎脖子上挎着一架照相机,便大着胆子用自己小手的手指尖小心地摸了摸那皮套。

齐之芳见状忙一把将王红拉到自己身边。猛烈的动作,让肖虎明白了齐之芳不悦的心情。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肖虎开始自己用语言试图化解此刻盘旋在房间中的躁人气氛:“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一点儿富强粉挂面,还买了点儿卤肉。我看天不错,想带两个孩子和你去公园走走,照两张照片,也算散散心——”

“谢谢。”齐之芳的回答依旧是冷冷的。

“客气什么。”肖虎笑了笑。

齐之芳闻听此言,此时忽然似笑非笑地对肖虎道:“是你太客气。心里这么紧张,还要上我的门来送钱送吃的,还要带我们出去散心。以后你要是觉得上我这门不方便,我就去你们队里领抚恤金,也没关系。”

“那倒不是……”肖虎想解释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他心里其实明白,齐之芳说得全对。

齐之芳脸上的笑意一时变得更加冷艳,她伸手把王红牢牢地拉到自己身边,抢白道:“什么不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怕是非就别上门呗。”

肖虎抬起头正视着齐之芳,苦笑道:“芳子,这世上有不怕是非的人吗?”

“没有。是非是个大老虎,会吃人,吃不了你也抓你个满脸花,留一辈子疤瘌。我比你更怕是非这只大老虎,我比所有人都怕!所以请你以后别上我的门。你不上这个门,我是非就少一点。”

肖虎被齐之芳的一番话噎得非常难堪,不免略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美艳寡妇。齐之芳则垂下眼皮,嘴角带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又通情达理的微笑。

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齐之芳忽然宛如叹息般幽幽地说道:“真的,以后我们不麻烦肖队长了。抚恤金我自己可以去领,一季度跑一趟,累不着。要不,就请财务科哪个会计把钱直接汇给我,反正三个月汇一次,也不算太劳他的驾。我过两天就去找总队领导谈,让他们给会计打个招呼——”

“那你就找我吧。”见齐之芳既然这样说了,肖虎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此话说完,肖虎见齐之芳正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肖虎只得继续解释道:“我就是总队领导。春节后总队党委书记退休,我接替了他。”

肖虎话音刚落,一个充满嘲讽味道的笑容便出现在了齐之芳的俏脸上。齐之芳以一种恍然大悟般的夸张语调说道:“哦,我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官儿越大,胆儿越小,越是怕这只是非大老虎。看来,过去那个肖队长比现在这位肖书记还勇敢些,有时候还敢打虎。”

肖虎别过头去,齐之芳的一番话说得他很伤心。整理了一下情绪,肖虎换了一个话题道:“我听说王东的事了,你哥前天刚告诉我。春节后我去党校学习,刚回来。之君告诉我说,王东是受了刺激跑的。开春那会儿,戴世亮的布告刚贴出来,孩子就不见了。”

见肖虎谈及儿子王东离家出走之事,齐之芳眼圈红了,她语带哽咽地说道:“没想到王东比我还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