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盯着茶盏,总算反应过来自己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里了。

春祭福女一事决定的匆忙,在外人看来,不乏有圣人偏袒外甥女之嫌。

可现在,李岁安竟然要将首位福女的资格让给五娘,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她与谢家娘子早有往来,交情匪浅?

先有“定亲信物”的流言,今有豪赠“人情”的事实,他和李岁安,北山和谢府,在不知真相的第三者眼中,俨然是个越走越近的关系。

等等——

长公主送画、真假之作、五娘结识李岁安、北山陪练、意外被掳、五娘替舞……

谢原脑子里闪过灵光,又未能窥见其形。

正当谢原想要重新整理思绪时,便被一道清凌凌的声音打断——

“原来如此。”

谢原循声转眼,只见岁安笑容未减,感觉却不同。

“若你实在不愿,我不勉强。”岁安起身,冲谢原颔首作别,转身就走。

谢宝珊跟着站起来:“岁安姐姐……”

岁安驻足,并未转身,她像是想了想,而后开口:“当日桓王妃花宴,我以为谢娘子只是不耻他人以言语伤人之举,虽孤身难敌,甚至落了下风,但称得上德正意坚;没想到,竟是我看错了。”

少女声调温和,平铺直叙,没有指责,犹如幽林古刹钟鸣,暗含寸劲,字字落心头,敲打着所有的迟疑和胆怯。

“其实,你比当日笑话你的任何一个人都厌恶自己的样子,你从不觉得自己很好。你不喜自己,却又不去改变,便只能以暴制之。”

谢宝珊身子一震,两只手竖起来无措的摆啊摆,似乎想解释什么,

岁安背身,谢原瞧不见她的神情,只听她以最软绵的语调,说着果断绝情的话。

“现在想来,我与你结交,是因为喜欢你的性情为人,而你与我结交,却是因我不会像那些人一样,笑话连你自己都厌恶的自己。岁安不喜轻视自己之人,舞我自己跳,你这朋友,却不必再交。”

说完,岁安迈步就走。

“我没有——”谢宝珊忽然大喊,眼泪滚落:“我没有轻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