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望眼花,他转身挪到床头,今天在墓前跪得太重,睡袍下摆微敞,露出乌青的两只膝盖。

项明章看到皱起眉:“疼不疼?”

“没事。”沈若臻说,随后又改口,“很疼。”

项明章茫然了:“到底要不要紧?”

沈若臻斟酌道:“走路可以,但是不能跪,不能趴,不能久站。”

项明章暗道条理分明,转念反应过来沈若臻在说什么,那一夜在缦庄的起居室,浴缸里跪过,换衣沙发上趴过,窗边更是久站至昏倒。

踱到床边,项明章嗤了一声:“放心,今晚不会做什么,就算你不怕疼,我还怕你父亲和姚先生联手给我托梦。”

沈若臻道:“应该托给我。”

项明章掀被上床:“然后问你为什么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你怎么回答?”

沈若臻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认真想了想,他连沈作润的身后事都能篡改,大逆不道,情爱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姚管家遁入空门,更是看破了红尘。

沈若臻把被子一盖,颇有反骨地说:“还能为什么,钟情罢了。”

项明章绷不住笑,关了灯,窗帘敞着,海曙区的夜色投射进来。

奔波一天耗费不少精神,沈若臻陷入酣眠,时隔太久太久,他终于梦见了沈作润,还有母亲、妹妹和管家。

他们立在旧时的江厦街上,相距一片柔和却散不开的雾霭,他想追,追不过去,只能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

沈若臻醒过来,天光大亮。

梦里原来是一场告别,那团雾霭是死生的界线,故人在与他道珍重。他走下床,高空俯瞰窗外,一片江厦新貌。

床上窸窣,沈若臻转过身:“我吵醒你了?”

“没有。”项明章揉了揉眼,“膝盖还疼不疼?”

沈若臻心情明朗:“不疼,今天我们在宁波逛一逛吧。”

项明章嫌司机在讲话不方便,让司机先坐高铁回去了。他和沈若臻一起去过好几个城市,南京北京哈尔滨,每个地方都是匆匆一瞥,没有哪次称得上尽兴。

等出了门,项明章开车,问:“你想去哪?”

城市在新时代巨变,沈若臻凭借记忆说:“钱业会馆。”

其实沈若臻在宁波生活的时间不长,多是在幼年,印象最深的就是钱业会馆,议事厅,比他高的大桌子,一些争辩的叔叔伯伯。

会馆中一座石碑,雕刻的碑记他背得滚瓜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