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常伯宁眼中浮出一点不解来:“……韩兢是谁?”

封如故一愣,啧了一声,探身过去,没大没小地轻拍一记常伯宁前额:“想起来没有?”

外人说,端容君常伯宁道心纯净,内外明澈,但在封如故看来,他这人七分纯然,三分呆气,有时着实气人得很。

那三分呆气,在于他对人情格外笨拙,对人脸格外迟钝,对人名格外不敏。

常伯宁摸了摸额心,反应了一会儿,总算想起韩兢是何许人也了。

只是故人形貌,历经十年,早在他心头淡了,远了,有再多悲痛,也像是蒙了一层轻纱,感觉并不分明了。

更何况,当年“遗世”中,韩兢是失踪不见,封如故却是浑身血肉去了一半,一只眼受了重伤,法力几乎全废。

从那时起,封如故便时时被常伯宁放在心尖,叫他日夜牵肠挂肚。

任何一人与他相比,都被衬得淡如尘烟。

即使此时提起,常伯宁也仍是担心封如故居多,怕他又想起十年前的不堪往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当年,韩兢在遗世中失踪,其师丹阳峰指月君曲驰,凡到了遗世大门三月一开之时,必然会循迹而至,提着一把拂尘,一把长剑,在遗世大门中进进出出,寻找爱徒。

他走在遗世长街上,不换常服,不掩灵息,魔道竟不敢上前阻拦分毫。

直至他修为到了圣人之境,若再留在此地,会破坏此处世界的天地平衡,天道难容,会遭天雷加身。

此时正逢遗世大门再开,曲驰也给了自己一个时限。

他硬是整整扛了十五日天雷。

他独自一个行于遗世街头,独抗雷击。

曲驰所到之处,百里之内,风飞雷厉,魔道之人,无不退避三舍。

这是他最后一次寻找徒弟。

十五日后,指月君曲驰带着一棵桃花树和满腔遗憾飞升上界。

临走时,曲驰召集道门众人,说了许多要事,最后,他说,若各位道友在世间某处见到自己徒儿,请告诉他一声,师门始终为他而开,在外若是累了,回家有桃花酥,还有他昔年入门那一日,埋在桃花林下的桃花酒。

封如故当时伤势未愈,只能留在风陵山中静养,听人转述曲驰的话,心中仍是感伤。

师兄与韩师哥都是君子,而君子之交,向来平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