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向来胆小,封如故要把她一起带出来。

但他没能找到母亲。

父亲与母亲的床上,染了一大片的鲜血。

封如故站在榻前,形貌宛如初死的水鬼。长发纠结成一团,从发梢滴下的河水,在脚下汇成一小片水潭。

门口路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瞥见屋中有个形貌可疑的人,便打着火折子站住了脚,警惕道:“你是谁?”

封如故抹去脸上的水,口齿清晰地回答道:“我追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跑,脚一滑,摔进塘子里去了,她就给别人捞走了。”

男人嗤地笑了一声,收起了手里的刀:“那你就别惦记了。就算再见了她,你怕也吃不到新鲜的,顶多吃两口残渣渣。”

“这里的女人呢?”封如故指了指床,“我看这里是女人的房间。”

“你□□毛长齐了吗,啊?就这么想女人?”来人嘎嘎笑出声来,跨进屋来,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小疯子。”

封如故笑了笑,倒真像一个又美又癫的小疯子。

男人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出去:“那个小娘们就别指望啦,已经跟她那个死男人一起拖到后院柴房里了。不是说了吗,这家人不能留活口,不然还不得找咱们秋后算账?他们有钱人,都是手眼通天……”

封如故往前踉跄一步,盯住地上一本面朝上摊开、角落上沾了几处褐色血点的的竹卷。

母亲极爱行书,父亲又极爱母亲,因此常替她四处搜罗古卷。

这卷是母亲的心头之爱,每每翻阅,总会戴了薄纱手套,小心观视。

这本抄写的是《孟子》。

竹卷上写道:“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封如故把竹卷捡起,一使力,将线络扯断。

他看向大门方向,喃喃道:“……啊,火灭了。”

年轻人摆手道:“阿二说,走水会引来城里注意的,所以叫人把火给灭了,等天亮了,咱们就悄悄地走,等他们发现这里死人了,早就……”

“晚”字甚至没能说完,他面前的孩子就回过了头来。

一根锋利的竹签从他脖子左边捅入,从他脖子右边穿出来。

年轻人难以置信地捂住伤口,倒退两步,喉咙里发出咕咕咯咯的气泡炸裂的声响。

他拿出收好的刀,对准封如故乱划了一阵,却因为手没了力气,把刀甩脱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