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自知自己求生无门,仓皇回过头去,又吃了结结实实的一吓——

那丛松枝,横在他眼前,已被“众生相”的剑势削断了一半,竟是救了他一命。

……若无松枝阻拦,他的脑袋会被木剑当场削断。

其实,一丛松枝如何能拦得住如一。

但他至少知道,封如故有意留他一条性命。

因此,他及时收了剑势,背剑于身后,无声诵了声佛号:“贫僧不知,云中君竟会有如此菩萨心肠。”

“他又不是真要杀我。若真想杀我,他不会叫一具无头尸首来扑我,自己却只知道撒腿跑路。”

说着,封如故又转向了那两股战战的人。

“亏你瞧得出,落久是最服帖的,知道仿着落久的声音和样貌接近我。”封如故拿被劈砍得折了一半、还沾着冷泉露水的松枝拍拍那人的脸,“快着点儿啊,自己解了面上的‘易容咒’。我徒儿落久好端端一副白玉相貌,被你用得这般猥琐,真是糟蹋。”

来人不敢再逃,颤抖着解了身上咒术,竟是个至多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身着文始山弟子服饰,平平淡淡的一张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封如故对这孩子的相貌露出了一丝奇色,看向如一,开口的却还是混账话。

“你一直没走啊。”封如故慨叹,“果真是想偷看本君洗澡。”

若是方才,如一还会解释一二,说他上次前来,便是察觉正殿空了,而有人潜入别馆。他轰走了那群冒失的小弟子后,便恪守了与常伯宁的约定,在此守候,以防有人要伤封如故。

但封如故这么一说,他便再无开口解释的打算。

确定眼前的小孩子战意全无,如一收起剑来,把剑押在身侧,挪了目光,放在了封如故身上。

他这回是从汤池里直接出来的,来不及换上干爽衣物,身上的浴衣被温泉水尽数打湿。

他身上的浴衣是鲛绡所制,乃衣料中最最上等之物,一尺三金,足见常伯宁对封如故有多么疼宠。

少年往事,突地袭上如一心头。

他第一次去绸缎庄,便是常伯宁领他去的。

那时,他并不认得布料好坏,常伯宁便一样样带他认过去,这个是宋锦,这个是缂丝,那个是漳缎……

他们转来转去,只看不买,惹得伙计不耐,拿掸子来赶他们。

常伯宁问他:“喜欢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