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萌用木勺反面轻轻刮着温朔的眼角四周,接着说:“你吃的不算少,却不长肉,就是幽瞳的缘故。随着你使用幽瞳,幽瞳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从而,需要的养分也越多。它们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师兄,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厉害的医修。那你就听我一句劝告,以后,若非紧要关头,不要再使用幽瞳。”

温朔道:“我记住了。”

桃萌给温朔的眼睛上好药,活脱脱像只川渝之地的熊猫,他忍着笑,双腿跨过温朔的身体,手臂折起,手腕撑在温朔手臂两边,低头,把唇贴在温朔眼前,帮他吹干药膏。

温朔猛地睁开眼,气息就钻入眼球,又痒又刺又酸,他眯眼,很快又睁开,桃萌的眼眸就在眼前半寸处,风此刻吹偏了,都吹到了他的鼻尖。

桃萌吓了一大跳,身体一僵,往后倒去,原本腾空的腿落下,不偏不倚,就坐在温朔两腿中间,一触就又弹起来,扑向一边,把装药膏的碗都打翻了,好在药膏已经上完了。

以前,蛾眉月就是这么给温朔上眼药的。

现在,温朔怎么就这么不老实?

“师兄,你好好歇息,我去与渊师弟商议一下,何时启程回金陵台。”桃萌冲到门边,又掉转回来,到水盆里拧了条凉手巾,别着头趟到通铺边,把手巾叠成四四方方,甩在温朔脑门上,连呼带喘地退到寝舍外,双手抓门扉,“吱呀”一声掩上,垂头,沉肩,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嘭”一声,旁边房间的门被粗暴地开启,余光扫到一个细长的人从门内出来,惊慌失措到被门槛绊了一下,趔趄地倒退,又是“嘭”一声,门被更为粗暴地被撞上。桃萌转头。另一个倒霉蛋也转头。两人目光一接,皆是深深叹了口气。

桃萌问:“林院士,何事如此惊慌?”

林舒道:“曹婆婆她——嗯,不拘小节,直接啃掉了兔头。没了头的兔子蹬着四条腿。嘴上挂着兔毛和血的老婆婆在朝我笑。那场面着实——”他垂下眸,眼珠子打来打去,仿佛在想合适的词语,但显而易见的是,任何一本书都不可能描绘这样的场景,任何粉饰的词都被吓得钻出了他腹有诗书的脑袋,他岔开话题,“藏弓兄如何了?”

桃萌心里盘算,金疮药、符药和灵血三者同时用上,不出十日,温朔应该就会痊愈,“林院士,师兄的伤还需静养几日,不宜挪动。我们要送九命猫回道盟。我会留下一瓶灵药和治愈之符,再写下方子,劳烦林院士按方子给师兄上药。”

林舒淡淡一笑,这一笑中多少带着推脱之意。

桃萌说:“我这一路行来,很多人都为狐狸鸣不平。狐狸若在,也会感谢你们的善意。狐狸心中究竟怨不怨,恨不恨,都随着他的离去变得不重要了。林院士,在这些事中,你并不只是个旁观者。你与蛾眉月未曾见面,却是天各一方的知己。你与师兄有同窗之谊,是生死之交。了了书院的鬼魂院士——林长琼,再愚钝的学生你也收入书院,不如把师兄当成曾经的温藏弓,周到看顾,悉心教导。”

林舒叹气,“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桃兄,藏弓兄就交给我吧。”

桃萌结太极阴阳印向林舒行礼,“劳烦林院士了。你我心里都知道,师兄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他值得。”

桃萌转身穿过回廊,他听到背后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舒的声音传来,“藏弓兄,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还生着病,进去吧。”

师兄他听到了?

太不好意思了。

桃萌加快脚步,逃也似地拼命往前跑。

桃萌和谢渊商议好今日吃过午饭,就绑九命猫上金陵台。

谢渊陷在扶手椅上,拳头撑着脑袋,眼皮往下耷拉,一个劲打哈欠,“十日之限尚余六天,还早着呐,不如在书院好好歇上三天,桂花酒喝个尽兴,再把死猫交给老家伙们。”

“鄢陵的沈夫人不清楚魔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失了踪迹后,丈夫就病倒了,待她回家,丈夫已经下葬。可怜她身怀六甲,还有四个月就要临产,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曹云言及此,仰头,叹了口气,左右活动僵硬的脖子,又埋头记她的羊皮小册子,“参宿是漱月犬造的孽。九命猫狡诈,又把桃子当仇人,肯定不会认罪。长老们是用棱镜抓虱子,一条细腿都不会放过。押九命猫上金麟台,也不过是缓个十日、二十日的期限。我们留在书院,漱月犬随时会杀回来,真丢了九命猫,可就功亏一篑了,还是走为上计,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