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酒吧出来后,径直向医院走去。散步似乎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甚至连湿透你的那场无形的雨,也无法带走你内心深处突然打开的东西。

你走进接待区,走向前台,走过那些心事重重、不住严肃点头的陌生人影。前台后面有一位长得结实的女护士,制服前胸夹着一块奇怪的小手表。她将几个灰色的文件夹平衡地端放在前臂上,文件夹看上去很重,但她看起来毫不费力。

你刚进去的时候,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但那时她还没空搭理你。所以你等待着,你的信心并没怎么因此受到打击。

“我是来见维拉·哈顿的,谢谢。”你说道。听到那个名字,女护士眨了眨眼睛,对你更感兴趣了。

“稍等。”她来到一个同事身旁,“他是来见维拉·哈顿的。”你可以清楚地听到她说这句话。第二个女护士停下她正在做的事情,转过身来,她们都盯向了你。

“请这边走。”第一个女护士告诉你,绕过前台,带着你穿过走廊。她的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你是病人的亲属吗?”你可以听出她的乡下口音。她正故作高雅。

“我是她的外甥。”你说道。

“哦,我明白了。”她说道,“嗯,你真是心地善良。你知道哈顿太太被送到我们这儿来时的情形吗?”

“我知道。”你说道。就在那时,她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看着黑暗的走廊,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只是难于启齿将你“姨妈”的情况告诉你。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送到这里来了。我们认识她,当然我们都很喜欢她。她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我们不知道,呃,我们并不认为……病情很严重,你应该明白吧?”

“是的。”

“好吧,瞧,当然了,你来看她,跟她说说话,这很好,他们说这对她有好处。我会打电话让他们等你——病房在三楼,呃……?”

“桑尼。”

“好的,桑尼,去吧,医生要到明天上午才来查房,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跟医生谈谈。电梯就在那儿,你看到了吗?对,就那里。就这样。”

你等了很长时间,电梯门终于开了。你能听到金属轿厢在各个楼层之间沉闷而缓慢地移动,你站在一个男人的旁边,他拿着一束花,好像手里拿的是一把锤子。他的嘴唇嗫嚅着,像是在念叨自己想不起来的话语。他在二楼下了电梯,门关上了,你感到这个地方的气氛压抑起来。

电梯门开了,一位年轻的护士站在那里。

“你是来找维拉的吗?”她问道。你点点头。“请这边走。”她说道。你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跟着她,经过护士站,一位护士坐在那里喝茶,你们沿着走廊,走过灯光昏暗的病房,里面摆放着幽灵船一般的病床。

“听着,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你可能会感到害怕,所有的东西,管子和其他仪器,但你不必担心,我们把她安顿得很舒服。我喜欢提前提醒人们,好叫他们有心理准备。他们后来通常会感谢我……就是这里了。”她在门口停下来。

“你想让我陪你一起进去吗?”

“不用了,谢谢。”

透过门上的方块玻璃,你就已经分辨出了拉平的被单下面她身体的形状。你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门,门很快在你身后关上。维拉的床边有一台机器,像电视机屏幕一样,一根根线条随着维拉的心跳扫过屏幕。

她的脸跟你记忆中的不再相同。有些东西不见了。此情此景并不像她睡觉的时候,你原先的怀疑和好奇消失了,剩下的想法让你感到害怕。她的嘴角歪到了一边,下巴挨着胸部,看起来很不自然。

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你想伸手去抚摸她。她的皮肤像蜡一样白。要是你把她的药换完,她也不会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