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手间,你锁上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自己的脸做起游戏来。你做出不同的表情,想看看自己能够有多严厉,笑的时候又是什么样;有时你甚至会做出亲吻自己的动作,将脸凑近镜子想看看镜中自己半眯着眼的样子,还有其他一切细节。

“桑尼!”你哥哥的声音从楼下透过地板,语气非常严肃,当他又叫道,“桑尼,下楼来,马上。”你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你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恐惧的脸。

你打开洗手间的门,站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屏息静听着,却只听到一串谈话声,混在电视声之中,传到你的耳中时,已然成了噪音。进洗手间前,你脱掉了鞋子,但当你看到放在台阶上的鞋子时,伸手将它们提了过来穿上。最糟糕的就是光着脚身陷麻烦之中。

当你穿过客厅时,你的父亲看了你一眼,那是一种你无法看懂的陌生眼神。你的母亲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左右两侧各坐着你的一个哥哥。她戴着眼镜,眯着眼睛的脸几乎紧贴着那封信。他们发现你走进了房间。你母亲把信放到桌上,问道:“这是什么?”

你说不出话来;你母亲呆滞的眼睛被眼镜放大,目光穿过房间落在你身上。

“他已经因为偷东西被停课了,”一个哥哥说道,“全都写在信里。”

你的母亲站了起来,手指在稀疏的头发间揉搓着。她在厨房的操作台前站稳,双手拍在钢制的沥水板上,发出很响的声音,梆、梆、梆。然后她停了下来,一言不发,你可以看出,连哥哥们也在为她担心。

“我没法接受,桑尼。”她转过身来,脸涨得通红,你向上帝祈祷,祈祷她千万别流泪。

“偷东西?你偷了什么?”

你仍然一言不发。

“桑尼,回答我。”

“自行车,一些自行车零件。”一个哥哥说道,把那张纸拿在手中,但并没有看,因为他已经看过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呐?有麻烦的总是我们家,你个傻瓜,难道你就不能让家里好好的吗?偷东西,为什么要偷啊?”她说着走过来,扇了你一个耳光,你没有动。

“我该对别人怎么说,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啊?人人都会知道的。”耳光并不太疼,但那种针扎般的感觉仍如芒在背。她揉了揉自己的手,仿佛打你让她手疼一样。你想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了答案,还是过一会儿在睡觉前才想得出答案。

“谁会知道呢,妈妈?没人会注意他。”一个哥哥说道。

“在这个鬼地方,他们什么事都知道。他们观察着一切。我现在没法承受这一切,桑尼,我受不了。”

“让他退学直接去工作吧,”一个哥哥说道,“就这么简单。”

“算他走运,在那所学校被抓,要是在别的学校的话,就不止带封信回家这么简单了。”另一个哥哥说道。你立即想到自己身处一所技术学校,被无数的大个子包围起来拳打脚踢的场景。“快写一封回信,就说你为这一切感到抱歉,你已经决定将他接回家,这件事到此为止。如果他不去工作,就没饭吃。”

你母亲担心地想了一会儿,问道:“谁?谁来写呢?”

“我来替你写。”

“你愿意吗?”她说道。

“是的。”

你努力去理解他们为你做的决定,然后觉得自己愿意亲自写这封信。只要把他们说的写下来就行,一个字一个字地连成行,全部加在一起,就意味着你已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