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小时之后,你又回到车道,翻过维拉的院墙。你拿着两桶油漆。你刮掉了旧油漆,同时留心她回来的声音。这些窗台曾是红色的,在那之前是黑色的。你之前在她房子中的经历更像是一场梦,而不是回忆。

到了傍晚,你放慢了工作。她还没回来,而你几乎快要完成了。你留了几个地方没涂,这样她回来后,你还有理由留下来。窗台看起来更好看了,颜色搭配近乎完美。你的手一直很稳,刷的线条都很直。你对这项工作很满意,当你听到前门打开又关上的时候,这是你留下来的唯一筹码。你能听到她走进厨房的脚步声,也能通过不平坦的旧玻璃看到她扭曲的身影。

你本来想敲窗子提醒她你在那儿,以免吓到她。你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中指关节突出来,准备敲击。但你停住了。她的速度和决绝让她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她急着小便,是那种生理反应完全掌控她的感觉,其他一切不能让她缓解的事都得通通让开。

她脱下外套,把它扔在椅子上,然后走到橱柜旁,拿出一个碗,把它放在桌子上。她饿了,你以为她只是饿了。她忘了吃早餐,就像她忘了你的事情那样。有那么一会儿,这让你被她遗忘的感觉变得好受了些。

你再次举起手准备敲玻璃,但是又一次停住了,因为那时她正打开第一个棕色的瓶子,把里面的药片倒出来。你能听到每一粒药片落在瓷碗里的声音,像钉子掉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她打开了第二瓶,接着是第三瓶。

她的手提包带子搭在她放外套的那张椅子上,你可以听到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她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被折叠成好几层。她把它展开平放在桌子上,伸手进去,又拿出一个棕色的瓶子。

维拉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你,看向后门。你蹲下来,你很肯定她接着会看向窗户。

在窗台下面的你感受到了湿墙紧贴在背上渗入的寒意,你把额头埋进膝盖,手伸进头发里,按着头皮,摩擦着发根,发出很大的抓挠声。

前一天,你从肉铺往家走,路过一群小男孩,他们正围着一条死狗,其中一个男孩正用一根棍子戳着狗的脑袋。他们都默不作声。你想知道尸体是否会在那里直至腐烂,还是有人会挪走它。谁?谁会来?你想象了一下到处都是死尸的荒地、狗,还有猫和鱼。它们的光彩逐渐褪去,就像你从海滩捡回家的卵石那样失去光泽。

你顺着花园向外看向你父亲砌的墙,那扇小门半开着,现在两扇门水平对齐了。你父亲修好了它。你挪了挪身子,感觉湿漉漉的漆料像尼龙搭扣一样贴在你的背后。你妈会杀了你的。

你听到刮擦声,那是椅子腿被拖过地板的声音。水龙头打开了,凉水从你左边刚刚漆过的管子里流出来。水流了好一会儿。是她正拿着玻璃杯站在水槽边吗?你又听到了相同的刮擦声,她又坐了回去。除了你身边的几声滴答声,一片寂静。

“天啊,这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那本是她对在自己的花园里发现你感到惊讶之后该对你说的话。在你将她的注意力引向你的成果后,她会感到很欣喜。你问她要了一把扫帚来打扫那些漆片,给你拿扫帚的时候,她执意要你留下来吃块三明治,喝一杯茶。你打扫着漆片,它们像童话里的仙尘一样在微风中飘舞。

房间里仍是一片寂静,你身旁的水滴声也停了下来。只剩一小滴水留在管道边缘,重量还不足以落下来。你站起来,血液涌入你的大脑,你一阵头晕,把脸靠近玻璃窗,眯着眼睛望向昏暗的厨房。维拉正笔直地坐在桌子旁抽烟。她的肘部紧紧地贴在身侧,烟举在眼睛的高度。一缕不间断的蓝色烟雾像拉扯木偶的线一样升起。你曾以为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吸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现在你认为你之前的认知全都错了。

直到那时你才敲玻璃。维拉依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你又敲了一次,这次更用力了。她的手动了动,让烟嘴正好可以触及自己的嘴。烟雾一阵慢慢地翻腾。

你走到后门,抬起门闩,走过门槛,站在她面前。她的烟从手上掉了下去,落在厨房的桌子上阴燃着。她的眼睛深深陷进眼眶里,尽管她睁着眼睛,但她的思绪太过杳渺,你什么也看不透。

“维拉。”你对着房间叫道,“维拉。”你又喊道。她面前的碗空了,那一大杯水也空了。你感觉自己悬浮在房间的边缘。“需要我帮忙吗?”你问道。她眨了眨眼睛,懒懒地眨了两下,然后抬眼看向你。

“我……”她停了下来,一只手肘滑落在身体一侧,把玻璃杯碰到地上,摔成了碎片。然后她站起来,摇摇晃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保持着拿着玻璃杯的手势,然后说道:“哦。”就只说了这一个字。她看着你,先是疑惑,随后是恐惧。然后她的身体开始倒下,就像你跳进了海里时,脚会先触碰到海面,然后双手向身体两旁展开,等着大海接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