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了两天才打算给维拉打电话,这个时间间隔似乎刚好。等待是件难事。你不确定是不是等了太久,于是你下班后立马跑到了电话亭。

电话亭的奶黄色喷漆上被人用小刀刻上了“干他妈的这些猪”。这会让刀锋变钝,你很清楚这点。“英国佬过气了”“爱尔兰共和军”“米奇和邦纳永远相爱”。这些都是用同一支蓝色墨水的笔写的,要么是米奇,要么是邦纳写的。

黑色的塑料话筒在你手上显得大而笨拙,你能从听筒中听到自己的呼吸。你读着已经快烂掉的纸片上的一串数字,尽管你已经烂熟于心。你小心地按着你等了好久的号码。响了四声后,她接了。“你好,我是维拉。”

“你好……我是桑尼。”话筒里只回荡着你自己急迫的声音。

“我现在不在。请留言,我会回电给你。”

那是机器答录,但是你并不了解机器。长长的哔声过后,是你本该留言的空白时间。你慌了手脚,便迅速地按下B按钮。你听到一声钢条碰撞的响声,那时电话本该退回你十便士,但它并没有。电话挂断了,你把话筒放回原处,不知所措。你已经没有硬币了。

你紧张地摩挲着让门关住的厚皮带,每当有车子经过,这电话亭都会随着颤抖。转过身,你发现一位老人靠在墙上,不耐烦地盯着你。

回到家后,你小心地从学校发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拿起一支钢笔,像冰冷的凿子一样把它压在页面上。你想起父亲是如何试着为墨菲先生写价钱的样子。到写墨菲先生名字那一步时,他停了下来,看了看周围的面孔,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帮助。你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墨菲这个名字,随后把它留在了父亲的椅子上。

你给维拉写信,告诉她你周六来工作。她的信箱口卡住了,就算你用力将信塞进去,也遇到了费力的阻碍,像两把刷子互相摩擦着,把轻薄的纸压折压皱,似乎你的手指永远都没法把信塞到里面去。

去工作的前一晚,你辗转反侧,难以安眠,感受着焦躁不安的情绪轮换,兴奋、恐惧,然后又是兴奋。你小心地摸黑穿上衣服,然后坐在厨房餐桌前,等待着第一束阳光穿破云层。七点之前,你听到母亲的卧室门开了,她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向了浴室,你溜出了后门。

对你来说,迈开步子走向维拉的房子太过艰难,你口袋里的双手潮湿而沉重,手指攥成拳头,又松开,在这不停的反复中感受着彼此的凉意。你按下门铃时,能清楚地听见笨重的大门另一边的声音。房子似乎并不是完全的死寂,只是对周围的世界筋疲力尽、无动于衷。

一辆出租车沿着道路向你开来;司机的脸贴在玻璃上,找着地址。他在你身边停下,摇下了车窗。你再一次按下门铃,仍旧背对着司机。门猛地开了,维拉站在你面前。她伸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则在包里摸索着,她一直低着头,直到翻出一串钥匙才抬起头,猛然一惊。然后她的目光越过你,朝出租车望去。她拉上包的拉链,然后微微摇头。

“我留了一封信,一张纸条,有关工作的。”你说道。

“工作?”她茫然地看着你。

“我是肉铺的桑尼。”

“当然,对,对,没错。”她看着你,尽力在回想。“哦!工作,妈的,我们说好的是今天吗?我有——”

出租车的喇叭响了,她的身体向后缩了一下。

“快点啊小姐,好不好?我可没该死的一整天——”

“嘿!”你大喊道,第一次听到自己这样的声音,音量大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给她点时间,她这就来。”

当你转过身时,她看着你,好像在寻找一样东西,她看起来精神恍惚、情绪有些失控,她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包。她刚才肯定在哭。

“你没事吧?”你说道。

“是的,是的,当然没事。我得走了,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