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抓住他!”你拼尽全力跑过自行车棚后面的砖巷。你跑得飞快,顾不得脚下崎岖不平的路。你不敢回头看那个优等生。他叫格雷姆,你不知道他姓什么。他穿着板球外套,个子很高,有着稀疏的黄褐色眉毛。他一直躲在糖果店里等你,在那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自行车棚。

他可能已经在那儿蹲了好几个小时了,蹲在地上,而你一直在上课,你们俩都盯着那个走得慢吞吞的表。他早就想把你粗暴地带到校长办公室去,在那儿他可以详细数落你的罪状,并且骄傲地站在那儿说自己阻止了那些罪行。

你在十一点打铃之前离开了教室。你的衬衫下面藏着一个小虎钳,腰带下面还别着一把钳子。你需要一个前变速器,那是组装成一辆自行车所需要的几百个零件中的其中一个,是你需要的最后一个部件。你必须把车链子拆下来,才能取下变速器,砸碎链子的话,很快就能完工,但你没有砸碎它。你找到了车链卡头,把链子拆下来,拿走变速器,再重新装上链子。至少,这自行车还能骑,不像你之前偷完车轮后,还得从一个哭哭啼啼的学生旁边走过,他拖着一辆没有车轮的变形了的自行车。

那是一辆十速的蓝色兰令自行车。那天早上,你第二次绕过车棚时看到了它,那时接近九点,车棚里已经停满了自行车,乱糟糟地堆在一起。你从腰带上解下钳子,冰冷的工具压着皮肤十分难受,你很肯定,身上已经留下了印子。

优等生就是想在这个时候抓住你:你的双手沾满油污,紧握着拧螺栓的工具,口袋里装满螺栓,毫无防备地弯着腰捣弄着已残缺不堪的自行车。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什么都没察觉到,他一定深思熟虑过:我要让他再干一会儿,我要让他适应一会儿,我要抓他个现行。你什么都没感觉到,即使他已经悄悄挪到离你几英尺远的地方,直到他的脚不小心踢到的一块石子向你飞来,你才及时转过身来,看到他伸出的手悬在你的肩膀上,他压向你的身体,就像车框上坏掉的弹簧。

你想推开他,但他抓住了你的衬衫,用力拉它,直到扣子都松了。你又推了他一把,这次更用力。他失去了平衡,缓缓倒在身后如同陷阱一样的自行车轮上。他想拉着你一起倒下,但随后放开了手,胳膊撑在身后,试图想保持平衡。你趁着这个空当逃跑了,你听到十一点的钟声响起,身后有人大声喊叫:“抓住他!抓住他!”

你远远地跑在他前面。你穿过第一波从教室里冲出来的学生,穿过砖砌得高高的走廊,走廊尽头伫立着一道黑色的钢闸门,闸门外面就是主路。闸门可能有八英尺高,中间有一块你能够得着的凸起,几次助跑之后你就翻过了闸门,落在了另外一边。

你知道他不会追到外面来。不,他一定去了校长办公室,很可能还拖着那辆自行车。他会敲响办公室的门,一边等一边组织说辞,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英雄。你不能怪他这样做。

就在那时,你感到一阵遗憾。你放慢了脚步,检查着自己的肩膀。被抓住总是让你感到遗憾,但并不是因为被抓住这事儿本身。这份遗憾来自内心的更深处,它让你感到沉重而悲伤,会让你觉得如果能睡着或者去别的地方会更好。你穿过潮湿的马路。你得在外面等几个小时再回去上最后一节课。他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其他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那么广播里传出你的名字,让你去办公室,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他们会知道你干的事。事情总有传播的路径,它会传到食品店,传过A走廊、B走廊、C走廊,在你身边尘埃落定,班里的同学会窃窃私语,偷偷看你。你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