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院门前的胜利广场上,至少有三千名身穿黑色制服头戴黑色头盔的精保局警察站在那儿。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站在停在广场边的一辆军车顶上,对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吼叫:“所有的人都被捕了!”

一层的大部分观众涌回到空空的观众席,就连坐在包厢里的精保局警员也对外面的阵势感到意外。学生首领是一位高个子、黑头发、蓄胡子、戴眼镜的年轻人,他冲到前厅才发现,剧院已经被包围了。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冲身边的战友高声喊道: “同志们,你们不会束手就擒去蹲监狱吧? 至少不能轻易放弃你们的自由! ”他当即下令,“冲到广场! 冲啊!我们冲出一条路来!”

学生们一拥而上,径直朝精保局警察冲去。片刻之间就冲破警察的防线,大部分观众也紧跟其后,逃出了包围圏。警察们束手无策地站在广场上愣了几分钟。在大洋国的历史上,这还是第一次爆发群众的反抗。更何况现在不是在刑室里,他们手里没有五花八门的刑具。在隔壁楼房的房顶上,架起的探照灯六神无主地东照西照,两拨人群混杂到了一起。这时候连枪也不可能开。观众的第二股浪潮不像第一股那样坚定而决绝。部里的官员和家属们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与此同时,精保局的队伍多少稳住了一点阵脚,将剩下的观众逼回到剧院。大门紧闭,广场上的学生已被驱散。被堵在剧院里的五百名观众被捕。

我站在一层一扇窗户的窗洞里,望着广场,一股沮丧、无奈的怒火冲上头顶。我真想能够亲手制服哪怕仅仅一个精保局警察,为了结束这么多年的恐怖压迫,为了报复去年对我的折磨。我看着探照灯在路边的树上晃来晃去,我心中暗想: 到底有多少个秘密警察该在这一棵棵树上吊死。我望着扭曲变形的树干痛苦地叹息,对森林进行了这么多年的压榨和砍伐,恐怕全大洋国也没剩下那么多棵树,够吊死这些黑皮的畜生。随后,我又感到有些羞惭,因为作为一个文化人,我居然会动这样残忍的念头。

突然,从我体内传出一个声音: 裘莉亚在哪儿? 此时此刻,我意识到内心对她的无限柔情,只有她对我来说最重要。我想像她那苗条的身子,正在堵住演员入口的警察中间用力钻挤,试图冲出一条逃路; 我想像她正用手抓用牙咬,拼命挣脱警察的魔爪。我恍惚看到,警察正抓着她的柔软棕发,在地上拖她。我掉头冲进观众席,跳上舞台,冲到幕后。根本没见到裘莉亚的影子。整个剧团的人都被抓走了。五名精保局警察冲我扑来,给我戴上手铐,关进一间化妆室。半个小时后,门开了。奥勃良出现在我面前。“怎么,你也被抓了,史密斯?.”他咬牙切齿地说。“裘莉亚在哪儿?”我冲他吼道。“你给我闭嘴!”他也冲我厉声喝道,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声音不是很自信。“你听我说,史密斯。”他的语调变得平和了一些,“我建议你还是赶紧回家,睡上一觉。我向你保证,你的女朋友不会有事的。演员我们也都会放掉。” 随后面带威胁地补充道,“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他命令精保局警察为我打开手铐。但我用力反抗,让他们把我也一起抓走。最后,他们强行卸下我的手铐,把我押回到胜利小区。他们一路沉默,表情严肃。好像如果不将我就地正法,他们就会感到灭顶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