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的前提条件是,首先得是个人。

张宏锐靠着出卖良心挣了一辈子的钱,早就和这个字沾不上半点关系。一颗心也早在反反复复化疗的痛苦中扭曲到了极点,即使自己吊着只剩一口气,都得拉几个人和自己一块难受。

“你不会死。”

傅知焕似乎早就猜到张宏锐会是现在这种反应,他低笑了声,情绪很淡,将说话地节奏压得很慢:“傅家会请来世界级肿瘤科的医生,让你好好地活过这一个月,等待开庭审判。”

张宏锐的眼皮动了动。

“你会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这样的生活,扩散到全身的肿瘤能让你生不如死。张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脑癌患者会经历怎么样的疼痛、喷射性呕吐以及水肿,但你可以放心,即使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们也会拼尽全力将你抢救回来。”

说到这,傅知焕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宛若缠绕在耳畔无法摆脱的魔咒:“既然你不认罪,我们就一起等到法庭宣判的那天。”

这一段话,成功让紧闭着双眼的张宏锐突地睁开了眼。

瞪大的双眼在那凹陷的眼窝里显得格外吓人,他嘴唇不断抽搐着,接连着身体也在颤抖:“你没资格……”

“您的儿子会同意的。”傅知焕声音清润而又温和,却让他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没有一个孩子不想让父亲活下去,更何况,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呢?”

两人对望。

刚才傅知焕那些话,都是骗张宏锐的。

医生给出的时间已经很客观,张宏锐这副样子,即使是神医在世,也无法在让他多活过这周。

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已经濒临极点。

所以,傅知焕必须让他在活着的时候,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可能是第一次,傅知焕在面对着犯人的时候,抛去了自己所有的冷静,而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说出这些话。

因为他此时此刻的身份,不是一个检察官,而是一位兄长。

气氛降到冰点。

终于,五十九岁的张宏锐在这一刻,情绪彻底崩溃,他无力地往后滑了一下,被一旁的护士眼疾手快地扶住。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警察,声音还发着抖:“我认罪。”

这句话,宛若一锤定音。

虽然张宏锐说得很轻,但恍惚间,仿佛能听见这三个在空旷的房间里,环绕似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