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悦好像是真的吓坏了,伏在他怀里,犹自有些颤抖,缓了一会才好,勉强笑了一下。“我……有点怕,刚见过刘宇……你一说,我脑子里就出现很可怕的画面……”

是想到了案发时的情景吧?

师霁没有继续问,倒是胡悦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度,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往后撤了一下,手还握着师霁的胳膊,“我傻了——走吧,还有什么地方,带我继续逛逛啊。”

隆冬腊月,要说感受到体温,那是没影的事,胡悦还戴着手套呢,她要松开手,但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松开,师霁也没有挣脱,两个人走了一会,胡悦的手渐渐穿过他自然弯起的手肘。

“这是你们学校的体育场吗?好小啊。”

沉默地走了一段,她又活泼起来了,看来是摆脱了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小失控,比比划划地大放厥词,“整个校园都小,一点也不大气!”

“你要多大气?”师霁问她,“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大气?给你一个1500米的大操场?——室外风雨操场就这样了,我们学校有个室内体育馆,在当时,已经算是条件很不错了——你笑什么。”

胡悦确实一边听一边在偷笑,被揭穿了赶忙抿起嘴,但还是没忍住,“就没想到你也是那种维护母校的性格,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着急辩解——室内体育馆,好自豪哟,哈哈哈哈。”

师霁瞪她一点:蹬鼻子上脸,有点管不住了,他的威吓也一点用也没有,胡悦还在没心没肺的偷笑,真是连顶头上司都管不住了。

“室内体育馆是我爷爷手里建起来的。”其实,她说得也没错,确实敏锐,他对这个体育馆是有点不同,“是他任上的得意之举……那时候,设备这么齐全的室内体育馆在友校的确很罕见,以前学校风雨操场太小,一直受师生诟病,搞这个体育馆,预算有限,能建得这么漂亮,他是很开心的。我们读中学的时候,假期散步,他经常带我们走过去视察工地……”

胡悦不说话了,搀着他手臂的手收紧了一点,像是暗暗在提醒他的失态,师霁回过神,收回眺望的眼神,有些自嘲的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当然,现在看,很普通了。”

但在那时,却一定是某种希望的寄托,那些高级的、闪闪发亮的新设施,就像是对未来的期望,看着它们一点一点从图纸成真的感觉总是好的。胡悦不吭声地望着他,她是懂得的,他知道。

“里面一定还是很好的。”她温存地说,双手抱上了他的手臂。

这是个女朋友专用的姿势,这样走路会比平常慢很多,但一般来说,被抱着的男人都不以为苦,师霁也没有太不高兴,他……勉勉强强,还能接受。

“跑道倒是维持得不错。”

“人是真的少了——踩得少了就不容易出问题。”师霁跺了几下脚,“以前还是煤渣跑道,小时候一摔一身灰——”

他兴致来了,带胡悦绕到主席台后头,“这里,这里——”

“这里怎么还有个楼梯啊?”胡悦很吃惊,但没阻止师霁的动作,还贴心地拿出餐巾纸让他擦拭扶手,铁质的梯子,冬天特别沾手,还好靠着暖气井,没有积雪结冰,师霁戴上手套,几下就利索地爬上墙体,翻到了主席台的水泥顶篷上,胡悦跟在后面爬上来,“手套都弄脏了!”

“回去我买一副ugg的送你——”师霁漫不经心地说,这熟悉的景象,让他喉头有些梗,眼神胶在天边,舍不得离开,咳嗽了一声才缓过来,“这个梯子你猜以前干什么用的?”

“做什么用的?”

“晒菜干用的……最早的时候是煤渣操场啊,灰大,食堂就在附近,大师傅是广东人,喜欢做菜干排骨汤,有晾晒需求,以前都拿木制楼梯来搭,后来索性贴墙浇了个铁梯子。又后来,食堂大师傅退休了,逐渐就没人上来晒。教师子女倒都还记得——我很喜欢这里,以前,这附近没什么高楼大厦,在这里看日出日落,没遮没拦,那时候觉得很美。”

现在也依然还是美的,落日什么时候都美,并不是只有悬崖孤岛的落日才值得一看,它的红光穿过深红色外墙的居民区,就像是一颗咸鸡蛋黄,淌着红油悬在晚餐的粥饭上方,师霁一眼看过去,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以前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觉得这里特别好,站在上面就像是……就像是世界之王,哈哈,真的幼稚,那是十岁以前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