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虽然有怀疑,脸上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不过,这帮老医生,业务眼光也许死板了点,但做人水平可都是一流,周主任像是也看穿了骆小姐心里的怀疑,脸上仍带着笑,“国内现在的确还是落后美国那边的医疗水平至少十年——这个落后,不止高精尖,也包括医疗服务内容。关于这方面我还发了一篇文章,讲的就是我们十六院在未来十年内的学习计划,要力争在十年以后,把这个差距拉进五年……”

“是的,就是那篇被吴书记重点表扬的论文是吧?我也拜读了,周主任的业务能力就是强,那篇文章数据翔实,很多论点都非常新颖,又发人深省,国内期刊很少见到这样的数据——”

“呵呵,其实都是学生给我找的。”

“哪个学生这么有才华——现在还有出国留学,肯回国找工作的?”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老郑,我这个学生可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周主任的语气里自然地带上了自豪和宠爱,“就出国交换过半年,英文就说得特别流利,他出国看到的和一般留学回来的那种都不一样,人家一天顶别人三天,我们院这个光子嫩肤就是他带回来的项目,他说这个项目特别适合作为引入国外仪器的第一步,具体好多思路都是人家说的——”

“这就是你们家那个爱徒吧?你爱得恨不得挂在裤腰带上的?哎,对了,怎么没见他过来泡茶,今天轮休?”

“他跟老张上手术去了,这会应该也结束了——正好让他带小骆去做疗程,那个仪器他在美国学过怎么操作的,比培训员还精通,你知道,这些厂商给中国派的培训员……”

骆小姐家里就是专做医疗系生意的,耳濡目染,她自然也清楚国内那些医疗仪器厂商的水有多深,本来都想找个借口推掉这次的疗程,被周主任这一说,倒是又有一点点兴趣,周主任转头叫了一声,“那个谁,把师霁叫来吧。”

那时候手机还是用来打电话为多,住院医师一个电话拨过去,过了不到五分钟,一个人敲门进来,强烈的阳光和他一起涌入,但他的微笑比阳光还耀眼,“主任,您找我?”

就是郑主任这样的老江湖,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几秒才说,“哇——老周你不厚道啊,怎么夸了半天,一直藏着最重要的一点不夸——你们这个小伙子,长得真是——”

“长相这都是细枝末节。”周主任脸上分明写的得意,挥挥手却故作淡然,“能力才是第一,那个,师霁,你带小骆去试用一下新的激光仪,她是以前做过这个疗程的,正好让她体验一下,这个疗程还有什么问题。”

一句试用,几千块的疗程费至少就免了一次,骆小姐家里有钱,其实不怎么在意,但郑主任微微一笑,看得出却很满意。师霁露齿而笑,他先看了骆小姐一眼,又看一眼,“好,骆小姐,我们走吧?”

他的牙齿很白,这点特别不中国——对牙齿保养的注意,是国外中产家庭才有的考量,目前,国内很多人做双眼皮、做脸,但还很少有人想到做牙齿。骆小姐从师霁的笑里回过神以后,第一个注意到的却是这点,当然,她不会太提到师霁多看她的那两眼,这种戏肉点一下就够了,多说了难免着相。

“师医生的牙齿。”她忍不住问,“做过吗?”

那时候,现在的无痛美白还没上市,冷光是最流行的美白方法,后遗症也足,做完了牙齿要酸软很久,骆小姐做过一次,但没能白到她那些白人同学的程度。师医生的视线沉到她唇畔,他笑了一下,是那种对女孩子的所有心思都了如指掌的笑,女人在这样的眼神中会突然觉得自己很赤裸。

“没有啊,天生的。”

“不过我的下颚线和颧骨调整过。”他又说,“面部细节也做过微调,美丽从来都是很不容易的事,骆小姐应该很清楚。”

骆小姐动过的几项小手术,在他的专业眼光中当然无所遁形,在师霁也做过微调的前提下,这似乎不值得羞赧,但她仍不禁有一点心虚,镇定是强装的,但赞赏则很真诚,“师医生过奖了,可能美丽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要努力追逐,但对你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有些大胆——当骆总还是骆小姐的时候,她也一样是很肆意的,十年商海沉浮,改变的何止是身家。

十年前的师医生好像也比现在要好接近一点,至少他经常笑,他又笑了,略微靠近,做了个附耳的姿态,压低声音,仿佛推心置腹地说,“是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