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闲张开口,竭力朝周望解释:“不疼,不疼呀。”

可他的声带已然松弛,只剩鹌鹑蛋大小的喉结在徒劳滚动。

陶闲再次尝试张开口。

他想说的有很多。

他想说别哭,我老了,像我这般身体,定活不过四十岁,他还想说阿望待我走后你得照顾好曲师兄,但他想了很多,却一字也说不出来,索性回过头去,看向高塔方向,片刻后又急急扭过身去。

……他等不到那人来了。也不该等。

周望眼看着那金光熠熠的青年掐起指尖,摆出了一个唱戏的姿势,正是他在小时候哄自己睡觉时、唱过不知多少遍的《梦断》的最后一折。

陶闲挣扎着站了起来,沿河奔走,舒张开喉咙,眼波带悲含愁,竟是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唱出了声:“——千里河山得复归,春夜一梦再相逢!师兄!师兄!梦中逢啊!梦中逢!”

袅袅余音尚在,他便被金光由内漩涡般吞噬了,遗骨不留,净若无尘,一扇旋转着的半圆形的灰色光门从他消失的地方徐徐展开。

及早赶出门来的周北南、陆御九、徐行之均看见了陶闲是如何消失无踪的,也都看见了那扇光门。

……任何进过蛮荒的人,都不会忘记这扇光门的模样。

周北南已断绝了一切思考能力,甚至忘记了狂喜,只喃喃道:“……陶闲呢?他要去哪里……”

代替陶闲向孟重光多般致歉的曲驰此时方赶出塔,未及言声,双眸便盯准了那扇光门,双唇张启,眉心微皱。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扇门……

他见过的。

好像一柄拂尘涤荡过他蒙灰藏垢的心室,麈尾扫过,平白掠出一道明光来。

但不等这明光弥散开来,曲驰便记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左右环顾,拉过一个站得最近、同样看到方才发生之事的风陵山弟子,客气发问:“劳驾,请问你看见陶闲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人可生如蚁而美如神。——顾城

第99章 拨云见日

无人能向曲驰解释, 也无人愿给曲驰解释。

……你不能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他将永远失去一件东西。因为他不会懂,却知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