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石琳来照顾我的,你去上班吧……”她冷淡地说。 他的激动被瞬间冻结,松开手让她躺回枕上,帮她拉好被子。“我去叫石琳,等公事处理完我就回来。” 望着白亦棋走出房门的落寞身影,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想,所有为他做的,包括像个老妈子般地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全都是出于自愿,她没有太充分的理由责备他,但是……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 或许是因为爱得太深,反而无法容下一丝欺骗:或许是因为全然的相信,而无法承受含着虚假的事实;也或许……是她的自尊心太强,不愿软化。 她提离职、催他一星期内搬走,但是,“分手”这两个字始终没有说出口,为什么?为什么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却无法像过去那样理智地、冷静地提出分手? 她竟然也会因爱而变得软弱、变得盲目吗? “茜文,你生病了?”石琳揉着尚未清醒的眼睛,抱着她的粉红色被单,一路拖曳进来。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你昨晚又熬夜画画了?” “嗯……没关系……”石琳爬上她的床。“我在你旁边,不过我可能会不小心睡着,觉得不舒服就叫我。” “你睡吧!”陆茜文宠溺地拍拍直往她颈边钻的石琳。 “一定要叫我喔,那个白亦棋说如果我没照顾好你,他回来要揍扁我。” “他不会的,你快睡。” 石琳很快睡着,陆茜文也因为发热而开始昏昏欲睡。睡着前,她的脑子热烘烘的,思绪乱窜—— 白亦棋是不是也知道她一向习惯保护柔弱的人,而故意在她面前装成生活白痴? 他会不会在采访的时候胡言乱语把公司形象搞砸? 他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才对她好吗? 他怎么那么讨人厌……害她这么痛苦、这么难过…… 在这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她睡着了,睡前,两滴泪水自眼角滑了下来…… 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 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惊澜 白亦棋中午回到陆茜文住处,她和石琳仍在睡。 他探探陆茜文的额头,体温降了一些,但仍微微发热。 他轻轻地将她颈后已经消融为水的冰枕拿出,这时陆茜文醒了过来,但没睁开眼,听着他走进厨房开冰箱,然后又走进来。 他扶起她的头,很轻、很慢,将包裹着干毛巾的冰枕放回她颈后,唯恐惊醒她。 陆茜文感觉到一股温热擦拭过额头,擦拭过她冒汗的脸颊及颈子,被子被掀起,他的手触碰着她的衣料,像在检查是否被汗水濡湿。 那样小心翼翼的轻柔动作,害得她又迷惘起来。 如果,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为什么她能从他的照顾中感受到他的温柔? 他只是将她当成病人照顾,基于医生的本能?或是想感动她,好让她继续留在公司里? 白亦棋似乎在床边坐下了,她听见他拉椅子的声音,猜想他现在正注视着她,这么一想,她浑身别扭无法再假装睡着,只得睁开眼睛。 “你……你怎么回来了,公事都处理好了?”她仰头瞄一眼闹钟,才十二点半。 “都处理好了,采访跟两家厂商,但那间连锁速食店我没答应。” “为什么?” “难吃,食物热量偏高,我们的消费族群以家庭为主,我不希望小孩子接触这种垃圾食物。” “可是小孩子都喜欢。”她虚弱地笑了。 “那他们可以到别的地方吃,我们百货公司的美食街,不卖。” “嗯……”她应了声,没再给任何意见,原本,她也是这么打算的。 两人默默无声地坐着,陆茜文紧绷着神经,不知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茜文……” “我现在不想讨论——咳,咳……”她直觉地堵住他想说的话,却因太急而咳了起来。 “嘴巴张开,我检查喉咙有没有发炎。”他凑近她的脸,关心地问。 那样的近,近到像要吻上她,她搭开他的手,撇过脸去。“没事,我只是被口水呛到了。” 前天晚上还那么亲密的两个人,此时,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引起莫名的紧张,她的神经就像绷紧的弦,轻轻一碰就会发出尖锐的反应。 “想不想吃什么?还得吃药,得进食填填胃。”他放弃了,不再急于一时想向她解释。 她实在不想再麻烦他,他愈对她温柔,她的心就愈难受,理智与情感的拉扯,令病痛中的她如火煎熬。 “早上吃的粥……还有吗?” “有。”他起身到厨房热粥,端给她后,将药和温水都搁在床头柜上,便走出房间。 待在房里只会妨碍她休息,他知道,此时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他守在客厅,接了几通公司打来的电话,有公事也有主管对陆茜文的慰问,他特别叮咛,谁都不准打电话打扰她。 当一个人情绪处在低潮时,竟然只能呆坐,什么事也提不起劲,什么事也理不出头绪。 白亦棋就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墙上的时钟秒针——在他的世界里,唯一还感觉得到地球仍在运转的东西。 每两个小时,他就起身进陆茜文房间,量她的体温,然后默默地再走回客厅,继续等待下一个两小时。 石琳醒了,陆茜文不让她走,又不准她问,所以每次白亦棋走进房里,她就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看他又看看陆茜文。 晚上七点多,苏婉辛从家里带来一些清淡的食物,经过他身边时,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耐心点,她的毅力超乎常人。” 他吐完长长的一口气,感激地给她一个微笑。 “你休息,我来照顾她,有什么状况我会通知你。” 他只能点头。 下午时苏婉辛接到陆茜文的电话,知道了大概,这个大概就是陆茜文生病了,但是她不要让白亦棋照顾她,至于什么原因,电话中她什么也没说。 陆茜文终于放石琳回去赶工作,苏婉辛则坐在床边安静地等陆茜文吃完晚餐。 陆茜文看她一眼。“别老是嘴角含笑,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你什么都没说我怎么会知道。”她凉凉地四处乱看,“我只是好奇外面那个人一直盯着时钟看,不晓得时钟里藏着什么奥秘。” “他一直在客厅?” “我才刚下班,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在客厅?这得问你。” “看你说话的样子,分明认定我欺负他,是他受委屈。”陆茜文有些抱怨苏婉辛老是替白亦棋说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次好像不只是斗嘴那么简单。”苏婉辛问。 陆茜文先是不吭声,感觉喉咙有些痒痒的,轻咳了几声。 “你不说我回去喽,留你们两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她作势起身。 “我说,我说……你别走啦……”陆茜文拉住苏婉辛,她实在没勇气跟白亦棋再共处一室,而且,她到现在还浑身不舒服,肯定没力气应付他。 陆茜文将她听见白亦棋与他大哥的对话简短告诉苏婉辛。 “他追求我的目的只是为了他父亲的事业……”即使难堪,面对多年好友,陆茜文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确受伤了。 苏婉辛沉吟许久。 她知道陆茜文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也不会为求别人的支持而刻意扭曲事实,就白亦棋与他大哥说话的内容与口吻,很难不让人误会他其实将陆茜文当成棋子。 这颗棋子不但挽救了他父亲的事业面临式微的危机,也让他与他大哥逃避了接管的责任。 若是以这样的出发点接近陆茜文,实在太恶劣了。 苏婉辛凡事观察入微,白亦棋住在陆茜文家的这半年间,假日几个人经常一起吃饭,她并不觉得白亦棋心存不轨,她相信他了解陆茜文而且也是真心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