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宁生得妍姿俏丽,平日笑起来更显温婉动人,但金尊玉贵的长公主,眉眼间总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骄矜,让她即便表面上平易近人,也时常掩不住骨子里的高高在上,现在静静躺在这里,倒是少见的多了几分似乎并不该属于她的可怜意味。

而且,她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平日程慕宁从他跟前走过时总会留下一抹余香,但远不及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闻起来清晰。不是寻常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闻着像是梅香,又有雪的味道。

清清冷冷,像极了她现在的样子。

裴邵下意识低头凑近去分辨,刚一抬头,程慕宁就睁开了眼,那病中楚楚可怜的感觉荡然无存,她愣了愣,似是误会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但还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本宫不会叫你自重的。”

说罢,程慕宁将手里的帕子往他跟前递,巾帕一角似是无意地拂过他的唇,她忍着笑:

“喏,好闻吗,小将军?”

……

裴邵喉结微动,蓦地翻身起来,忽然间怒气滔天,他趿鞋下地,拿了搭在架子上的衣袍推门出去。那边周泯盘腿坐在门口,正打了个哈欠,眯眼间就见一个人影晃了过去。

他忙起身追了上去,心道不好:“主子、主子!”

此时,月色溶溶,宫宴已经过半。

程慕宁坐在上首左下角的位置,酒过半旬隐隐有些倦态。今夜来的大臣都眼熟得很,大多是从前程慕宁在政事堂日日相对的老熟人,有当年因她牵累被罢官贬谪又官复原职的,也有当年上奏恨不得一脚将她踩死令她永无翻身之日的,例如对面的许相。

这几人同聚,夜宴便与上朝没什么区别,几轮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哦,钟大人的意思是朝廷没钱这兵就不招了?马就不买了?咱们就敞开大门,等着那乱臣贼子进城掠抢?”

“嚯,我何时说过这个话,只就事论事,招兵买马是不是需得用钱,钱从何处来?如今国库空虚,四处都要紧着花,有些人哦别只会动动嘴皮子,倒是想想法子才是正事!”

“你们户部懒怠,倒是指望旁人来出主意。”

“说谁懒怠?上月接连告假的不知道是谁,说什么病重无力,纳十三房小妾可不得精力不济,我看大人你啊,悠着点吧!”

“你、你胡说八道——”

……

“……”

阔别三年,倒是多了些她不知道的谈资。

程慕宁听得乏了,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分神往殿外看去,不等她收回视线,就听“砰”地一声,角落那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员忽地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