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已派人去传了。姑母正说着,门口处匆忙跑来一个小太监,神色不安。姑母问,小安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皇……皇上说不过来了。奴才已经照太后吩咐传了十多遍,但……别说了。姑母制止他,尴尬地对阿玛解释,皇上近日许是政务繁忙。不过哥哥您放心,以后兰朵在宫里谁都不会欺负她的。您也知道,这桩婚事是摄政王临死前与我提及的。现如今,他虽然不在了,我还是要替他完成这个心愿。而且满蒙联姻,对我们科尔沁也是一件好事。当然了,皇上他心里头一直有一根刺,说宁愿永不立后也不要这桩摄政王定下的婚事,我可由不得他任性,他心里再不痛快也得接受。

但是——阿玛想说什么,姑母阻止他,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已请人卜过,八月是良辰,大婚仪式我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科尔沁草原又出了一个美丽的皇后。

(五)

一直到大婚之前,皇上都没有来见我。倒是姑母常要我陪她打马吊虚耗时光。她说,兰朵,不要怪皇上。他只是太忙。

我笑,我知道。其实我更知道,他的忙不过是借口而已。在宫里呆了几个月,常听乾清宫里的公公们议论,皇上又看上哪哪个宫女了。这样的消息不绝于耳。虽如此,大婚典礼依旧如常举行。

披了凤冠,穿了大红的旗装,蒙了锦帕,站在姹紫嫣红的紫禁城上,接受万民祝贺。四面八方的喜悦多到将我们淹没。所有人都在开心。似乎不开心的,只有我与那个牵我手的男子而已。

不知道是我的幻觉,还是这紫禁城过于喧嚣,我总是听见若隐若现的声音,忧伤地与我说话。

然后我便被宫女牵至新房,满心寂寞和忐忑地等着王来掀开我的喜帕。我设想了无数次他的样子,却惟独不曾料到会是他。

少年猎人——牧。

我的眼里心里甚至衣衫上都落满了喜悦。我说:“原来你是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牧呢?”

他的眼睑很不经意地抬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难道你在成亲当日,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的夫君,你心里有其他男子吗?”

我脸上喜悦尚来不及收尽,只能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不承认自己是牧,但那样的轮廓,那么深邃的眸,除了衣衫不一样,我实在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不理我的疑惑,直白而不加掩饰地告诉我:“今天是我们成亲的第一日,我当然不会让人觉得我如此薄幸,也不想让母后认为我这么待薄你们科尔沁的郡主。但是,你必须要知道,我讨厌这桩婚事,讨厌那个人死了还来干涉我,你要怪就怪你是科尔沁的郡主。是的,我不能违抗母命,不能置大清江山不顾。我娶你为妻,封你为后,但你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爱情。今晚是我对你唯一的一次施舍。以后,我不会再来。永远不会再来。”

他没有看我的眼睛,只是将手伸过来,粗鲁而野蛮地企图撕开我的衣衫。他用这种最为直接的方式要我难堪,他甚至不愿也不想顾及我的感受。

是委屈,使得我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您不愿娶我为后,为何您又要娶我?既然娶我了,为何又要如此羞辱我?我也是有血有心有感情的。您不是牧没有关系,您以后不来我这也没有关系。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等牧去亲王府提亲,可他为什么不去呢?”

他没有出声,只是手势停顿了片刻,然后变为一种更为柔和的环抱。也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我天真地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因了这细微的变化而将有所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公公急促惶恐地进来通报,卓尔克礼图亲王有急事求见皇上。

我心一惊,不知阿玛有什么事如此之急。白天的婚典仪式上他的神情就有些反常。他一直在喝酒,尤其是当我说以后没机会好好孝顺他老人家时,他喝地更猛。

(六)

万籁俱寂的夜里,我更加笃定,王就是牧。也许是这场交易的婚姻,使得他连最开始的相遇也急于抹杀掉。

整整一夜,我没有睡。而王从与公公出去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接连两天,王仍然没有来。天生的骄傲与任性使我在一班宫女和公公面前,狠狠地将那件鲜红的嫁衣撕成了碎片。

我让宫女将那一堆碎片呈给皇上。然后一字不落地告诉我,皇上的表情和所说的话。回来的宫女却说,皇上没看,就搁在了一旁。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那堆碎片是刚刚册封的皇后的嫁衣,是愤怒的皇后撕成了这样。”我怒斥着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