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你是谁?”我的不悦从来就是如此坦诚,带不得丝毫伪装。我当然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说我之所以赤着脚,其实是刚从阿玛那里逃脱毒打。

谁能想得到蒙古第一美人,人前风光的君主图兰朵,在亲王府的待遇,实则连一个嬷嬷都不如。只因在阿玛那么多女儿中,我是最不讨欢心的那一个。

见我的脸色沉寂,他便说:“我是牧。刚才若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见谅。也谢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那一刻,我仿若听见蝶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与少年四目相对时,我眼前错综杂乱地出现泪眼迷蒙的额娘以及色泽鲜绿的荷塘边倒立的背影。我甚至能听到一个尚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等我长大了,我便不再与你分开。也许美少年生来就是一种蛊惑。

我又一次语出惊人地说:“我叫图兰朵,卓礼克图亲王的三君主。如果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敢不敢来亲王府求亲?不要否认,你第三次在这里出现,一定是为了见我,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少年显然被我的话惊住,他愣了足足三秒。临走时,他只说了一句:“如果你是亲王府中的女子,那么,我不会。”

(三)

三日之后,阿玛告诉我,皇太后要从科尔沁选出一名君主入住紫禁城,成为顺治帝的妃。他还说,你姑姑说了,实际上就是要指定你为皇后,让我们科尔沁草原永享皇恩。

我很奇怪,一向喜邀皇恩的阿玛少有地在亲王府有喜事时,竟然怅然若失。

阿玛又说,这一切也许是注定的,怨不得我。

我抵死不从,赤足奔过科尔沁每一片草地,但再没有一个叫牧的少年猎人在那里等着我去遇见。

阿玛说,兰朵,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的额娘了。可是有一点你们不像。她总是隐下任何事,而你却藏不住任何心思。也许是注定的,你要为你额娘去紫禁城赎罪。

他的话越说我越不懂。我再问,他又缄默。我跪了整晚,求阿玛不要送我入宫。我说,牧一定会来亲王府求亲的。虽然他只是一个猎人,但阿玛见到他一定会喜欢的。

阿玛冷笑,你果真与你额娘一样不知羞耻,什么样的人都想要去喜欢。别忘了你是蒙古的君主。况且,你又如何知他一定会来求亲?他亲口承诺你的吗?

我摇头,我也无法笃定。他说过他不会来求亲。他是在意我君主的身份吗?我不介意的,我只想像额娘那样,如果爱一个人,就用力去爱。

后来,阿玛妥协了。他说,我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没有你所说的少年来亲王府求亲,那么,这就是你的命,你只得认了。

我说好。我在那条河边呆了两天。我在每一棵葵树上都刻下牧的名字。我把眼泪和爱情都落进了河里,可他一直一直不曾出现。

(四)

在我点头的第二日,科尔沁草原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博尔济吉特氏家族又将出一位满清的皇后。

我在所有人的艳羡中坐进了华丽的马车,直抵京城。

等待我的,是一位未曾谋面的王,是一场与政治与权利有关的交易,还有一个男人对不忠妻子的怨恨与报复。

姑母在慈宁宫盛宴阿玛。她脸上的纹路分明,连笑都似会说话一般。

她说,想不到当年一个小姑娘,如今竟出落成这般俊俏模样。说着,便摸着我的脸,你放心,在这紫禁城里,凡事都有姑母为你做主。这宫里的女子,只得一字都是忍。相信我们科尔沁来的女子,都有着无比高贵的血统,你断不会让姑母失望。

阿玛连连陪笑,不忘四下张望,皇上知道我们入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