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明明雪亮锋利,但从来都不曾切破那薄薄的一层猪皮,让猪脸从头到尾都完好无损,如同面具一般。

拉斐尔的眼神平稳如摄影机镜头,手腕从来没有抖过一寸。

分开的部件随着猪头肉一同放进锅里,开始准备卤煮。

香料袋和姜片葱结都已经备好,冰糖料酒一个不少。

他依旧是金发绿眸,身量高挑如模特,可每一个步骤下来,都如同持重沉稳的中国老师傅。

做这道菜,要用刀功把整个头拆的七零八落,在熬煮烹制之后,再全部原路装回去。

端上盘的时候,整个猪头要如同未曾动过一样,却已经熟透弹牙,调味深厚。

“这道菜在淮扬菜系里,被称为火功菜。”

卢老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埃斯佩朗莎再度走来,才一脸感慨的开口道:“汤稠肉烂,又要保存原有的口感,对火候的掌握可以说要相当上心。”

他旅居国外,看惯了先进的技术。

所谓分子料理,所谓米其林,就连法国人用的电磁炉,有的都可以在半分钟内烧开一锅的水。

但是,真正的美味,有时候未必可以用技术来速成。

拆烩鱼头也好,切扒猪头肉也好,每一道工序都要拿出工匠的精神出来,菜中才能尝出十足的诚意。

中国菜,也许没有米其林式的花样摆盘,调味也传承了过去千年的古老口味,但总有独特的魅力,让人永远铭记。

容玉这边,是相对于其他两个料理台而言,最沉寂无声的一处。

她坐在凳子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坐了四个小时。

单是这一项坐功,许多常人都熬不过去。

她的下半身如同定在椅子上,眼前只有那初见雏形的龙。

钢丝早已固定成型,最底层的骨肉也早已塑好,就连冰蓝如海的底座,古朴大气的祥云,都已全都在一旁摆放整齐。

这是画龙之技。

纤毫如发的龙须,獠牙毕露的龙吻,都是亲手一点点用翻糖的材料捏好形状后贴合上去的。

角似鹿、头似驼、项似蛇。

单是龙头一项,都足足让她做了五个小时。

四月的巴黎还有些稀疏的凉意,细微的汗凝在她的额前,却连随手一擦的时间都没有。

她做了几乎百余缕毫发,无论是飘逸张扬的龙须,还是华美逼真的龙鬃,全部都用指腹感受着弧度,一点点的拗出应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