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不再是远离世间喧嚣之地,战火到来的那一天是一个阴沉的冬日。

从楚倦的窗台借住敏锐的五感可以看见隐藏在云雾当中的哨兵,有向导的精神力作为掩护在风中悄无声息的对薄长烬发起进攻。

雪亮的刀光在阴翳的光影里翻飞,薄长烬左手先起,往后退了三步,身形却猛地一顿,他反应迅速,左手五指成爪猛地向前一倾,哪怕是半瞎的状态下仍然准确无误的扼住了哨兵的咽喉,手上施力,脖颈立刻断裂。

他对精神力的造诣确实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哪怕有呼吸一体的向导作为掩饰,依然逃不过一个半瞎的眼。

但他依然受了伤,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敏捷迅疾的薄长烬,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换上了楚倦残破不堪的双腿。

这当然不是第一波人,也不会是最后一波,再强大的人也抵不过这样的车轮战术 。

薄长烬只能带着楚倦逃走,穿过荆棘丛生的灌木时草原落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了整个人间。

作为制作傀儡的工具,楚倦浸泡了很长时间的药水,他的皮肤开始变的坚硬,如同石块一般,肌肤的颜色开始变得暗沉。

浸泡的过程是疼痛的,他在药水里无法爬起来,薄长烬托着他的脊背,小心翼翼的把他从药水当中捞起来。

“我会在以后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只知道听你命令的躯壳是吗?”躯体是暗金色的,楚倦伸出五指收紧又放开,动作已经开始变的艰难而缓慢,这让他想起稻草人或者是木偶。

他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声音却依然讥讽,头搁在薄长烬肩上:“你只是想要一个、长着我的脸,对你百依百顺的木头人罢了。”

“薄长烬,”楚倦喊他的名字,很费力的笑起来,“你这样的人,活该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他身体沉重动作缓慢,甚至打不到薄长烬,只是用尽言语之刻薄去刺伤他。

薄长烬大概是疯了,有时候任打任骂,像一个真正麻木的木头,有时候会抱着楚倦痛苦,求他不要再说了,这一次他是后者。

“求你了,不要再说了,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受不住,我真的受不住......”

药水是冰冷刺骨的,骤然感知到暖意的楚倦有一些茫然,很久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薄长烬的眼泪。

他的感知已经那样迟钝,却能察觉到薄长烬哭了,他的眼泪烫的像滚烫的沸水一路沾湿了楚倦的脖颈。

楚倦闭上了眼,不无悲伤的想,他求自己可怜可怜他,可是谁又能可怜可怜自己呢?

最后一步的法阵设在深渊谷底,千丈庞大的石台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堆积的风雪被狂风吹的四处翻飞,楚倦披着薄长烬的白袍,宛如一尊石像,有锁链自岩石延伸束缚住他的手脚,却也支撑孱弱的人能够勉强站立。

隐约能听见谷上骏马奔驰的哒哒声,那是追兵将至,可炼制的时机千载难逢,薄长烬不会错失这次机会。

风雪拍打着脸颊,楚倦模糊当中感觉到有一双手缓慢的一寸一寸抚摸过他的脸颊,他睁开眼即见满天风雪,薄长烬只着一身单衣站在他面前,被狂风吹的像一支即将断折的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