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被烛火映的昏黄,青年按着眉心,沉默了一瞬缓缓合上眼:“你说,殷今朝真的能接受做我的傀儡吗?”

不择手段得到皇权掌控命运的少年,能否真的能接受权力一步一步为人夺走侵蚀。

有能力撕咬的野兽又能否当真如他所说,为心爱的人放下屠刀引颈受戮,甘愿走入牢笼?

——

三月的天更深露重,魏和等到半夜总算等到楚相处理完政事,连忙令小太监提着灯在前引路。

夜里不知怎的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敲在刚刚移植过来的杏花树上,满地都是打落的莹白落花。

殷今朝想同楚倦一起去一趟庆安寺,楚倦公务繁忙无暇分身,他便自己去摘了来,老师仍是不来,花都撑不住了,他于是命人直接拔了树栽过来,却不想春日里突如其来的一场春雨打落了满地杏花。

有些事来不及到底还是来不及了。

楚倦过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殷今朝没等住他已经歪在软榻上睡着了。

他嘴唇极薄却没什么血色,因为背后的箭伤一个月以来都只能侧着身歇一会儿,那双过分锐利的眼睛闭上的时候显出几分难得的温驯,像是依恋人施予温情的猫。

但事实上只有真正见到过他六亲不认手染鲜血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匍匐在黑暗中野兽。

只等着你放松警惕的那一刻骤然扑上,择人而噬。

此刻昏沉的野兽却眉头紧皱,细密的冷汗遍布了额头,楚倦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烫的惊人。

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可怖噩梦,单薄脊背细微颤抖着,而后在楚倦触及他的那一刻骤然睁开那双茶色的眼眸,一只手犹如铁爪一般死死攥住了楚倦的手腕。

那双眼里像是没有任何感情,又像是凝聚着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彷徨,楚倦任由他握着,转头对内侍道:“陛下有些发热,去找个太医来。”

清冽的声音终于把人从噩梦的余音里唤了回来,殷今朝冷汗涔涔,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楚倦看了许久,手里却没有松开楚倦手臂,而后把额头亲昵的抵在了楚倦的掌心。

很烫,很热,还有被三月寒风一吹就凉下来的冷汗,殷今朝声音嘶哑像是彷徨不安寻求慰藉的猫:“老师,我做了噩梦......”

小太监已经领命出去了,魏和在外殿,外间是无尽风雨,好像只有老师这里能够让他暂时的依靠。

“做了什么梦?”楚倦坐在他身侧,声音并不温柔,甚至有些冷清。

“梦见了老师,”如今帝国的掌权者闭着眼,声音低哑,心口钝钝的疼,“梦见老师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