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玉把自己关在房里,手握着信纸,看一遍,哭一通,不知看了多少遍,也不知哭了多少回,后来,把信让父亲和徐兰香看了,再后来,她把信藏匿起来,待儿女长大了,交给儿女。

马万川看过信,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默然无语,一如从报纸看到大儿子的死讯,脸上呈出的依旧是凝重和刚强。

徐兰香与马明玉相拥而泣,同为女人,她心中的哀伤多了几分复杂的因素。数月前,她在心属马明金数年后,把自己的身子也交给了马明金,从那时起,她就把自己当成了马家的媳妇,尽管她与马明金未拜天地,丧夫之痛,她却深深体味到了。起初,她不相信这个事实,认为报纸登的消息,是日本人的宣传手段。她向满军中熟人求证,得到答复,她神情痴呆,却还是不肯相信。破天荒地给在新京的熙洽打电话问询,熙洽没好气地说:

“马明金死在桦甸的山里,你去给他收尸吧!”

这个熙洽对徐兰香深恋着马明金,一直耿耿于怀,几次欲把徐兰香嫁人,没有成功,后听说徐兰香孤身一人,偷偷进山,与马明金相会,他是又气又怕,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他是脱不了干系的,可能就是因为徐兰香,他现在很少回吉林市,若想大老徐,打电话让大老徐去新京。

没等过门成为寡妇,现实真是太残酷了,大老徐担心妹妹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整日劝解妹妹,在妹妹出门,时常跟在妹妹后面,生怕发生意外,好在妹妹除了马家大院,哪儿也不去,这让她稍许放心。记得去年秋天,妹妹山里私会马明金,回来后,她好个惊怕,但怕归怕,她没有叱责妹妹,作为女人,她知道深爱一个男人的心情,作为姐姐,她历来惯纵自己的妹妹,所以,熙洽再给妹妹提亲,都让她给巧妙的回绝了。不过,没多久,一件意外的事儿让她惊呆了,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一天,徐兰香刚坐在饭桌边,便跑出去,呕吐不止,这种情况连续发生了几次。

大老徐跟出去,拍打着妹妹的后背,以为妹妹染上风寒,说要给妹妹煮碗姜汤。

徐兰香脸有倦色,说自己一看到油腻的就反胃,还说总想吃酸的。

老妈子田婶岁数大,看出什么,把大老徐拉到一边,轻声说徐兰香会不会有喜了,俗语有喜意为怀孕。

大老徐对男女之事,相当精通,但没生过孩子,听说这话,刚想说妹妹还是个姑娘家,怎么会……话到嘴边,心里一颤,把妹妹拽回房中,仔细盘问。

徐兰香现在比以前成熟、稳重得多了,可当听到姐姐问起那个事儿,她还是有些羞赧,话语自然躲躲闪闪。

大老徐:“你们是不是到一起了?几次呀?”

“我……我回来不是跟你说过吗,几次?姐,看你说的,谁还记着啊?”徐兰香曾对姐姐暗示过,她在山里已与马明金同床共枕。

大老徐喃喃自语:“准了,这是种上了。”

徐兰香:“姐,你说啥呢?啥种上了……”

大老徐心头涌上的说不是上喜,还是忧,捶打妹妹一下:“你呀,你个傻狍子,你八成是怀上了……”

徐兰香还没明白过来:“怀上?姐,你说是我怀上……”

大老徐一时没了主张,搓着手,喃喃地:“没出阁的姑娘,有了孩子,这可咋办啊?”

徐兰香扑在姐姐身上,欣喜万分地:“姐,我……我怀上明金的骨肉?真的吗?”

大老徐:“哎呀,我的姑奶奶,你还没过门呢!”

徐兰香孩子气地蹦起来,高兴地喊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大老徐点指着妹妹:“你这个不知愁的主儿啊,看把你乐的,有你哭的时候……姑奶奶你别蹦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徐兰香这回真听话,马上规规矩矩,手下意识的捧着自己的肚子,小心抚摸着,就像在抚爱已出生的孩子。

大老徐愁眉苦脸:“你想嫁给马明金,我挡不住,可眼下这马明金没在家,回来回不来还不一定,再过两个月,你显怀了,人家问起……不,就是别人不问,马家大院能相信这孩子是他们马家的吗?”